蓝祎远远地躲在一个角落里,他的视线正好可以看到一品香。多年未曾仔细地观察,一品香比之前更加气派,只是门上那叠螺的封条有些叫他心惊。
蓝祎的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了什么,总有一种不被填满的心慌。
月光皎洁,银白色的月光照亮了石板街道,冰冷清凉。白天的时候还有些暖人的春风,此刻却裹挟着几乎要被忘却的寒意,蓝祎的身子有些颤抖,不过探出的身子仍旧没有收回。
一个肥硕的身影蹒跚着向一品香走去,清冷的月光在他的脚下留下了浓墨的黑影儿,衬托着那个身影儿更加的凄凉。蓝祎有些一惊,慌忙将探出的头缩了回去,他的脑海在飞速地旋转,可片刻后,他似乎是好奇般地再次探出了头去。那个身影,他怎会不记得?就算是恨,也依旧是那样的清晰,就算是午夜,也丝毫不受影响。
可是只是这么十数日而已,那个健壮的他怎么会如此的步履蹒跚?蓝祎心头一紧,盯着的那双眼睛有些酸涩,他眨了眨眼睛,那正在走向一品香的不是蓝宏大又会是谁?
蓝宏大的身边没有跟随任何的家丁,他只是一个人,几天未见,蓝祎却见到了一个从未老态的父亲!他踉跄着上了一品香门前的台阶儿,或许是没有注意,或许是心绪焦急,或许是体力不支,他竟然一个趔趄,在摇晃了几下之后还是站住了脚。
蓝祎的心就随着他的那几下摇晃而震颤了起来,他恨自己,他不该这么心存善念!
蓝宏大已经走上了台阶,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可分明看到了他的手在那封条上抚摸,良久良久,手似乎不动了,身体也跟着僵硬起来,就像一个被封印的石人,久久未曾动弹。
蓝祎也靠在那墙壁之上久久未曾动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
夜,寂静无声,蓝祎的耳边传来了低沉的啜泣,那啜泣声并不洪亮,可每一声却都传进了蓝祎的耳朵里,他听得是那样的真切。蓝祎左右环顾,没有他人!可那哭声……是那个人发出来的!
蓝祎有些震撼,这么多年,他见惯了父亲的霸道,嚣张,跋扈,见惯了他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可第一次,他看到了他的哭泣,听到了他的哭声。
那声音有些颤抖,那声音放佛万箭穿心,蓝祎从来不知道,他那个父亲竟然会哭!这个男人,竟然为了一个饭庄哭起来!
蓝祎清楚地记得自己母亲身上被这个男人虐待的伤痕,他也依稀记得自己长大一些时候的苦痛哀求,可这个男人,就是眼前在哭的这个男人,他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她的伤似乎是他快乐的源泉,他的哀求在他面前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后来,蓝祎渐渐的明白,自己的哀求或许会成为母亲更大的折磨,所以,他渐渐地收藏了自己对母亲的关怀,停止了对父亲的求饶。他只盼着自己能够快快的长大,保护那个备受**的母亲。
可后来,他长大了,父亲似乎也老了,渐渐停止了对母亲的虐待。只是少了身体伤害的母亲,却孤冷地在蓝家大宅的角落里青灯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