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勃朗斯基现在的情况挺窘迫的,烦恼来源于他的财务危机。
按理说,象他这种人,原本完全不必为钱的问题而多费半点心思的。他出身显赫,拥有祖传下来的公爵头衔,有一位和他门当户对甚至还容忍了他花心出轨的妻子,靠着自己的妹夫卡列宁,他又在莫斯科官厅里弄到了一个体面而俸禄优厚的官职,一年大约有六千卢布的收入——顺便说一声,和他那个严肃刻板到大家都心怀敬畏的妹夫卡列宁不同,奥勃朗斯基的人缘儿很好,整天笑嘻嘻的,彼得堡和莫斯科官场里将近一半的人都认识他,并且喜欢他——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体面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发现自己老是为钱不够花而犯愁。
刚刚就在昨天,他终于支付清了半年前订购一匹他心仪很久的骏马而剩下的两百卢布余款,还没喘口气,早上一回家(昨夜他没回来),妻子多丽又在向他抱怨,说炭薪商、裁缝铺、鞋匠这几天都在接二连三上门讨债,除此之外,儿子格里沙的裤子磨破个大洞,必须新做一条,女儿塔妮娅又生病了,请医生看病也是要花钱的……
奥勃朗斯基觉得十分痛苦。这就是他不大乐意回家的原因。他宁愿象昨晚一样和朋友一起烂醉如泥地倒在酒吧里胡乱过一夜,也不愿意回来。一回家,他就必须面对整天阴沉着脸抱怨他家用给得不够的妻子,四五个吵吵闹闹的孩子,还有这一笔、那一笔的仿佛永远也还不完的欠款和开支。
他的兜里现在只剩五十卢布。他掏三十给多丽,宣称这是他全部的钱了,叮嘱她先把欠鞋匠的钱给还了,剩下的拖着,接着他抱了抱自己最喜欢的小女儿莉莉,然后就躲到了书房里,开始绞尽脑汁地盘算起是不是可以厚着脸皮再去找卡列宁,请他出面帮自己获得一个他觊觎已久的某铁路公司里的虚挂职位——倘若能够如愿,以后他的年收入将增加一到两万卢布左右。这对于现在统共欠了大约三万卢布外债的他来说,实在是个非常巨大的诱惑。但一想到自己妹妹和妹夫现在的状况,他忍不住就又唉声叹气起来。
“要是安娜还和从前一样,跟妹夫和和美/美地过着日子,那该多好哇!那样的话,我一开口,就算妹夫不乐意,也不好拒绝,”奥勃朗斯基这样想,再次长长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沮丧。
“不过,斯基瓦(他的小名),还是打起精神来吧!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他又想起之前听来的消息。他的某位同僚欠款五万,表面却看不出半分,而另一位在社交场合如鱼得水的某公爵,其实负债百万之巨!
“原来大家都欠着钱哪!”奥勃朗斯基想,“他们比我欠得要多得多,却过得比我还要快活!既然这样,我干嘛还要这么忧心忡忡呢?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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