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律师终于讲完这一篇冗长的关于离婚手续的解释后,卡列宁道了谢,答应倘若需要,他会再次去找这位律师。
离开事务所的时候,事实上,他就知道自己应该不会再次踏进这里一步了,至少目前不会。
在他好不容易熬过先前的艰难处境,现在,那种强施在他身上的耻辱感也终于变得不再那么血淋淋般尖锐的这个时候,让他为了离婚再次站到教会的裁决席上,去一句句回答那些令人难堪的提问,把他自己根本就不愿意再回想一遍的过往再次彻底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猛地抬起眼。
“关于离婚,目前我不能应允你。这就是我的回答!”
他的口气是这样的坚决,丝毫不留商榷的余地。这让安娜感到既生气又无奈。
“你就打算用我曾犯的错去惩罚我一辈子?这样做,你心里就感到舒坦了吗?”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不想过多解释什么。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那就这样吧,”他扭过脸,目光落在玻璃窗上凝结着的一层白色雾霜,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当初你和伏伦斯基伯爵私奔而走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现在不过是你们向对方证明真挚感情的一个好机会而已。”他说完,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冷冰冰的笑意。
安娜暗叹口气。
这就是来自男人的可怕报复吗?
“阿列克谢,我已经决定和他分手。请您答应我的离婚,让过去的一切都这样过去……”
“不必说了,安娜,”他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你们在一起还是分开,和我已经无关了。我们也没必要再谈下去。你的火车快到点了。就这样吧。”
安娜瞪着已经起身伸手够向帽子的卡列宁,终于忍不住了,哼了一声。
“卡列宁阁下,从头至尾,您就一直把自己摆在被侮辱、被损害的地位上,认为自己象孩童一样无辜,对吗?”她冷笑,“她的做法是有错,但你就真的完全无辜吗?”
他停了停,侧过脸,用一种略微怪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就继续伸手,拿到了自己的帽子。
“你认为自己对家庭和妻子完全没有亏欠,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吧?”在他戴上帽子的时候,她继续说道,“她指责你是一架冰冷的官僚机器,这话或许有失公允。但从您刚才的言行来看,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容我猜想一下,在刚刚得知她背叛你的时候,你首先想到的,不是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而是你该怎样去挽回自己因此而失去的脸面。比起你妻子在想什么,你更关心你自己的尊严和因为妻子这个举动而可能会带给你的损失。我没猜错吧?现在我很好奇,你刚才接走了谢廖沙,送他回学校的时候,你有为他做过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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