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露宿,自有野趣。当然,真正露宿郊野的人并不会这么想,特别是随着天气渐渐转寒,草甸中这处营地,更是处处都充斥着悲伤的气氛。
阶级无处不在,在失去了有瓦遮头的环境之后,乡民也并没有因为日常餐食的匮乏而离散开,仍然维持着一定的聚居规模,可见营地中的话事人,是有着一定的组织能力。
孟匡正是这样的一个人,早在乡土并未遭受巨大变故的时候,当然生存环境谈不上有多安稳,其家便在十里八乡中独秀而出,乡人们也信服他的能力,日常有了什么纠纷,愿意请其仲裁。
陈平分肉,民称公允,得宰天下,亦如是肉。可惜孟匡并没有这种际遇,所以直到现在,除了在乡民族众之间颇积威望之外,放及天下,仍是一名不文。
早间当机立断,决定弃乱归正之后,孟匡便囚禁了其他持有不同意见的族众,决定与潘甲进行合作,戴罪立功,为这些可怜的族众们争取一点生机。
羯军活跃在曲周四边的民众们日渐减少,并不是一个感觉,而是一个事实。甚至就连与孟氏营地这种耳目的联络,也变得不如往日那样频繁。
“应是东面王师攻略甚急,羯军处境已经不如往日从容。”
孟匡如是分析道,虽然他们孟氏这些人此前在羯军威逼利诱下充当了羯军的耳目,但是对于羯军真正的军情如何,其实了解也并不多。
凭着他们了解的这些讯息,哪怕尽告王师,能够发挥的效用也是有限,肯定不能偿还过错。潘甲冒着生命危险离开县城,若仅仅只是如此,肯定也不会满意。
所以双方在稍作商议之后,决定布下陷阱,诱捕几名真正的羯军兵长,期望能有所得。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各自心内都有几分惶恐。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只是乡野之间谋生的寻常人,一想到居然要对付真正杀人如麻的骄兵悍将,心中难免惊悸有加。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既然已经卷入到这种程度的纷争之中,若不做些什么扭转处境,终究是不甘心。
一旦做出了选择,孟匡表现的比潘甲还要积极,从定策到施行,全无拖泥带水。上午时分,已经派出了信使去联络设立在距离曲周县城并不算遥远的羯军军营,告知这里又查获一点重要的南人军情,希望羯军方面能够早作处断。
消息送出几个时辰之后,到了傍晚时分,羯军方面一个幢主便率领着七八名游骑随从来到营地,可见对于南军的举动如何也是十足关心,不敢怠慢。
营地中内紧外松,大体仍然保持着旧态,但那幢主也是久经战阵,目光敏锐,还是看出了一丝不同,纵马抵达营地之后,并不急于进入,勒马在外皱眉道:“孟七何在?”
孟七便是早前负责与羯军接触的族人,早间已经被孟匡软禁起来,心中有鬼自然发慌,其他行出迎接的孟氏族人听到这只是寻常的疑问,已经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孟匡尚算镇定,缓步上前叹息道:“七郎自率家众外出采猎,不久即归。天时转寒,即将入冬,生民在野,实在辛苦,若不能早早做下一些储备,寒冬到来时,还不知有几人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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