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眼下的北伐,还是之后整个天下的归治,乃至于社稷的复兴,毫无疑问,河北都是最重要的地区。
相应的,河北在这一轮胡虏侵害中受创也最严重,特别是羯主石虎长达数年的暴政施虐,令得河北人穷物尽,满目疮痍。而就算是羯国被攻灭,胡患有所削弱之后,河北的入治也将要困难重重。
此境久为天下精华区域之一,也因此出现许多传承悠久的世家旧族。在这一点上,甚至南渡之后一度王与马共天下的琅琊王氏,在河北一众世家面前,都不过只是后起之秀罢了。
除了这些世家旧族之外,常年的混乱也令河北各地豪强滋生,他们作为单一的个体,虽然并不具备抗衡、挑战王师威严的实力,但类似的境域与诉求却使得一旦行台政令与他们的利益发生冲突后,他们之间便会有着串联呼应的可能。
羯胡兵患、世族残余、豪强势力,再加上河北早已经萎靡至极的民生以及随处可见的流民,诸多因素累加起来,还有在羯胡统治之下众多胡部人口的内迁,便造成河北如今复杂至极又棘手无比的现状。
沈大将军心内很清楚,北伐进行到最后阶段,必然要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军事上消灭敌人只是一个前提,而之后的诸多问题,一旦处理不当,都将会糜烂成灾,即便不是在眼前,也将在不远的将来颠覆北伐的成果。
这些问题,单一一个已经足够令人头疼,偏偏又彼此掺杂、互相纠葛,触碰任何一点,都有可能牵动全局的变化。而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又不能循照军事上敌弱我强这种简单的思维去看待。如果也将此归为战斗之类,那么这个战场要比实际的北伐作战复杂数倍!
因此,对于行台而言,军事上消灭羯国只是第一步,完成这一步之后,才会面对世道所施加的真正考验。
势大一时的行台,究竟会否昙花一现一如中朝,还是能够稳稳把控天下局势、将北伐的战果彻底巩固消化,将未来诸多分分合合的隐患与趋势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一场考验,沈哲子同样没有笃定必胜的信心,唯迎难而上而已。幸在如今的他而立未久,仍是年富力强,神气不曾消磨,志力仍然锋锐,往后余生都将为此而战。
正是因为河北如此复杂的情况,行台为此准备也最是充分。除了正面战场上远胜往次攻伐、多达几十万的王师动员,还组织大量秘阁少贤入此历练,包括沈哲子自身从这一场北伐作战开始便一直坐镇河北,可谓人物尽用于此!
沈牧这一次在东路种种措施,对沈哲子而言,称为惊艳都不为过!如今的他位高权重,越来越习惯了颐指气使,已经很少再有能够令他喜形于色的事情,就算前路王师禀报已经生擒羯主石虎,在他看来也只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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