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青原本有些厌弃的想要一脚踢开这娘子,可是待见那娘子抬起头来后蓄满泪水的眼眸,铁石一般的心肠蓦地一颤,他从那哀怨无助的眼神中分明看到了自己早年的影子。
略作沉吟之后,祖青才弯下腰去扶起这娘子,动作有些生硬的擦掉其眼角泪花,难得以温和的语调叹息道:“我与娘子,俱是这世中可怜人,但总乏人施怜。世事何其艰深,幸得娘子垂怜于我,我、我又怎么会弃你?”
“妾本宅下蒲草,若非从于夫郎,父兄甚至不知庭下还有如此拙枝……阿、阿爷道我,夫郎、夫郎心迹……妾实在不知该要怎样自处,但绝不愿加害夫郎丝毫,宁、宁死不愿!”
阿冬娘子扑入祖青怀内,柔弱语调倾诉着,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
“丈人没有观错,我的确不是能托终身的良人。刑家逆门,臭不可当,旧事已不可追,唯此志力强求清白。我这样的孤厉余孽,本不该再奢求人世温情,家门恢复清白之前,甚至不敢再留嗣血见辱人间。娘子痴心付我,只是为难了自己……”
“不、不是的!妾与夫郎既然结发为盟,清则同清,污则同污……我、妾是死都不惧,妇人心狭,只求夫郎一人情系,能求此得,天下唾骂,妾、妾也是不怕的……”
祖青拥这娘子在怀,听到那柔弱但却决绝的语调,心中疚意滋生,枯寂已久的心房,也终于有了一丝充实之感。
这一夜絮语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一对新婚妇人之间的隔膜却渐渐消失。这一点琴瑟和谐的氛围,也渐渐影响到其他一些仆佣家人,竟在这愁云惨淡的襄国城中营造出一方小小的温馨天地。
晋军斥候出现不久,后方的大部人马便随后出现。分戍于城外郊野的羯军军众,甚至不敢等到大军欺近窥望翔实,便匆匆抛弃戍堡逃回城中。随着这些军众逃回,晋军来攻的消息也飞快传遍全城。
一时间,信都城中人情汹涌更破极限。一夜之内,四边城门下各悬几十、数百的人头。这些都是在听闻晋军来攻后,打算越城出逃的城中民众,其中不乏胡中权贵豪门子弟。为了维持住城中局势,张豺此刻所表现出的铁血狠辣直追主上石虎:若无坚守之心,则必死路一条。
但这些事情,都与已经被架空的祖青无关。当他真正放开心防,接纳家中那位娘子,近日更是享受到那藏在记忆深处年幼时戏耍于父亲膝前的温馨时光。
不过这一点温馨时刻也并没有持续太久,晋军王师步步逼近信都,站在城头上已经清晰可见城外那旌旗招展、战鼓轰鸣,大战一触即发,身在城中,又有何人能够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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