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随着交流下来,少年并没有什么刻意致使或引导他做什么的举动。反而他在沈哲子这里为历阳争取到许多便利,但有请托,只要不逾越礼法亦或中枢政令,通常都能有所回应。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数年如此,便让韩晃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妄动小人肝肠?于是心里的戒备也渐渐消除,以至于滋生出一种负疚感,觉得自己配不上少年赠予的这一份友谊。
韩晃有时候心里甚至不乏幻想,希望少年能够态度鲜明的延揽他,那么他无论答不答应,都能结束眼下这种对他而言有些焦灼折磨的状态。他真的不想再别有怀抱的利用少年这一份友谊为历阳谋求什么利益,同时又因为这想法而对恩主苏峻抱有罪疚感。
沿着河谷又行片刻,沈哲子转望向神态略有纠结的韩晃,笑语道:“韩将军今次入都,不知有何公任?若有疑难之处,不妨直言。”
韩晃张了张嘴,决定还是透露一部分内容:“曲阿静谧之乡,长居于此可享清趣盎然。郎君近来若是有暇,不妨于乡中多逗留一些时日。”
听到这话,沈哲子眸子便闪了一闪。这几年他大半精力虽然都用在经营产业上,但对时局的关注向来都没有松懈,听到韩晃这暗示,当即便有所猜测。
“数年之前,我家遭受王逆牵连,为家业计,我受家父差遣抵达都中。”
沈哲子背负双手,一边走着一边状似闲聊说道。
韩晃闻言后笑语道:“郎君冲龄而步龙庭,年齿虽幼却有韬略之才,深得纪穆公青睐而收为入室,继而名动大江。如此故事,我听来都觉澎湃,实在钦佩不已。”
随着沈哲子名望越发煊赫,旧年事迹也一一被人翻起,传颂四方。只是韩晃在言道此节时,心中不乏落寞感慨,一个白身少年为救家业孤身入都,就此在时局中翩然蹈舞,至今已赫然是整个江东都备受瞩目的少年俊彦,来日黑头三公都有可期。
可是那一年,真正挽救大厦倾覆、扶鼎于危亡之际的却是他们这些寒伧武人!
韩晃尚记得,那一年他随邵陵公过江而来,连场恶战,最惨烈的一仗他率百余众直冲王氏中军营垒,手刃数十,身被血浆,战后清点,中伤数十处。因此恶战奠定胜局,然而事后论功,不过加一杂号虚衔,最差一等的爵禄都没有获得!
“当年之事,不过是门户之私,实在不值得称颂。我与韩将军言此,亦非自夸旧年之功,而是另有一桩不曾道于人的**之事要告于将军。”
沈哲子见韩晃神色不属,颇有落落寡欢,大概也猜到对方心中的感慨,世风如此,非他一人能够扭转。崇玄鄙武,这是整个时局的悲哀,失意之处,实在不是言语能够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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