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友早数日前离都,周行过大半个曲阿,终于在曲阿西南一座山谷中见到了**。
如今的**较之纪友印象中那个刚毅沉稳的形象已经大不相同,脸色略有苍白,眼神游移不定,须发杂乱,整个人似是颓丧无比。
而其部众也早已经离散大半,眼下尚跟随他的,除了早先被沈哲子击败后仅剩的那百余不离不弃的部众外,便只剩下几百人的历阳本部人马,尚不足千数。当纪友寻来时,这些人还在山谷中绕行寻找出路,似是要翻过山岭往南面去。
“不意还能再见纪君一面,只是如今我这模样,羞见故人,实在有些失礼。”
**在河谷边的高岗上席地而坐,短短数息的时间里,手掌不断摩挲着膝盖,视线也频频转望向各方,十足一个局促的惊弓之鸟,再没有一点早先在曲阿县内时与纪友坐谈那侃侃而谈的风姿。
“张侯请放心,我今次来随员只有岭下那十数人,并无别部。”
纪友看到**这幅模样,心中不乏感慨,温言安慰**道。
**闻言后挤出一丝不乏苦涩的笑容:“我信得过纪君,我、唉,我是自觉形秽……纪君你这又是何苦?”
“那张侯你又是何苦?世道沧桑,人力有穷,应止则止啊!”
纪友是真的痛心,他沿路行来,所见早先他竭力保全的曲阿已是满目疮痍,诸多恶行令人发指,继而上升到对自己的罪咎。早先他是真不觉**是这样人,若早知今日之曲阿受害至此,此前他就应该不惜性命手刃**!
**闻言后便是苦笑,而后正色道:“若我说曲阿之近况非我所为,亦非我所愿,纪君你信不信?惊闻沈郎奇军突袭,克复京畿,创建大功。惊愕之余,我心已乱,哪敢再为奇谋,惟求能奔袭主公帐下,效死尽忠!所部难束,东扬军驻于近畔如喉中鲠骨,为求脱身,分散部众趁乱而出……”
纪友听到这里,稍一错愕,旋即便是默然。他心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再欺骗自己的必要,但若不是**鼓动那些宿卫乡人侵害乡人,反而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见纪友沉吟不语,脸上苦涩更浓,不免又叹息道:“若早知军心如此可用,我何苦要自废部众?事到如今,我自己都已茫然,明明沈郎轻身孤军身入京畿,振臂一呼,投诚者巨万,一朝废尽我等苦战之功!可是到了我之所部,那些宿卫们脱控之后,非但没有驰援京畿,反而各自为战,在乡野中肆虐起来,所害尤深我军。纪君你世居江东,家学渊源,能否为我解惑?”
纪友闻言后更加说不出话来,说实话,此时他心内也是如**一般迷茫,不知为何会发生如此恶事。
“难得事到如今,纪君仍肯见我,客居江东经年,能得纪君礼厚,于我而言,已是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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