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年便是无忧无虑,少年便就丧父,及后亲报血仇、手刃仇寇,又因家室所累,在面对梁公提携时不得不违心选择更加安逸的近畿,就此错过一系列边事谋进的机会,待到身有余力时,世道已经大为不同,年月留给他更多是一种壮志难舒的积郁。
桓温也不知当下这种被人遗忘的安宁还能持续多久,留在家中这段时间里,每天只是敬奉老母,教导诸弟,顺便将家业稍作梳理,以求即便他身入囹圄,家人也能衣食无忧,不必为生计所忧怀。
桓温本身便不是一个经济之才,每多慷慨之志,入值宿卫之后家业好转,也常常以钱帛邀买士伍人望,但是幸在过去这几年整个建康城都是蓬勃发展的势头,桓温虽然未曾履及显位,但也多居实任,因此这些年下来也算积攒下不小的家业,家人生活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如今桓家几子当中,桓温不必多说,二弟桓云便也早早开始接手家业的打理,如今更是代替兄长居住在东市别业,乃是当下桓温最主要接收当下外界讯息的渠道。
三弟桓豁从戎于北,但却对兄长颇怀不满,即便偶有传信也多怨言,所以对于桓豁目下于江北究竟如何,桓温也是所知不多。
四弟桓秘、五弟桓冲目下俱都还年幼,眼下也都还养在家中修习文武技艺,不曾接触世事浸染。
另有堂上老母,原本早年因于丧偶而积郁成疾,近年来随着桓温在时局中的努力使得家业渐有起色,因此眼下身体还算康健。
除此之外,尚有几户依附桓家而活的贫亲故吏人家,也是一种互作帮扶。
桓温并未娶妻,这在时下而言算是一个异数,事到如今,自然也很难再作此打算。不过他身边倒是还有几名侍妾,其中最情深还是早年落魄时那位相互怀念的名为阿葵的娘子。
这一日桓温又是寝卧到上午时分,起身先去拜望母亲,而后便在中庭闲逛片刻,却没有发现侍妾阿葵,向家人小作打听,才知那娘子身在何处,他便转身寻去。
这座宅邸极为阔大,桓家人丁又不算旺盛,所以还是有着很多空闲院舍。其中有一片小区域便被开辟成一片田圃,里面种植着一些桑麻之类作物。桓温行到这里,便看到那个娘子阿葵正在带着一名仆妇忙碌的整理田圃旁沤麻的池子。
“眼下家中又不是没有衣食供你,何苦为此卑业?”
桓温看到这一幕,便皱起了眉头,而那娘子闻言后便也忙不迭从池子里攀上来,不乏喜色的趋行近前,只是察觉到满身污垢并沾染池子里腐臭的气息,又怯怯收住脚步,立在丈余外有些手足无措道:“妾、妾也只是闲极无聊,目下郎主也不须妾再饮食细奉,贱躯不敢冒犯夫人,家中闲田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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