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着绒线虎头帽的沈阿秀听到母亲这厌声,反手便紧紧抱住父亲臂弯,可怜兮兮道:“我在南边,天天都想念阿爷,阿爷事迹威武,我真想再看一遍……”
沈哲子还记着此前这小子入洛望见自己那怯怯怕生的样子,但听到这奶声奶气的拍马屁,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摆手吩咐道:“再演一遍。”
不过这小手段虽然有效但也有限,影子戏又演过一遍后,纵然这小儿还要蹬腿哭闹,也被其母拎起了发辫拽出暗室,委委屈屈的被按在书桌前,噘着小嘴自己研墨。
每当眼见这一幕,沈哲子便不免对兴男公主心生怨念,原因则是这母子早前在建康都中的一桩旧事。
启泰改元后,老爹沈充便也卸去了台事,每天最大消遣便是变着法的在家宠溺孙子。每每公主要做家教启蒙,老爹便笑言我家阿秀非是俗种,无需寻常苦教,才器自能壮成。于是后来兴男公主便专教小儿书法,老爹便再也不卖弄包庇了。
世事艰难,何至于此啊!自己不过是笔力稍欠,招谁惹谁了,竟然殃及儿辈!
看到这五岁小儿端坐在案前,稚嫩小臂空悬执笔,沈哲子便觉一阵心酸。无奈最毒妇人心,公主专挑他软肋下手,让他也不知该要怎样包庇小儿,总不能眼见小儿以后也如他一般,写上区区四个字的碑文还要找人捉刀。
然而兴男公主毒手却不止于此,沈哲子腋下夹着蹬腿摆臂的沈蒲生正待要退出,却被兴男公主给拉住。
“这几日我心里就念着一件事,要请夫郎应允。阿秀这小儿年数也不浅,且已经识得百数字,启蒙已经足够,也该考虑学《诗》。江表乏甚《诗》传名家,天中总是时流萃集,应该不乏宗师。夫郎是否择选礼聘几人,入府教授小儿?”
兴男公主抓住夫郎衣袖,一脸认真的询问道。
沈哲子听到这话,已经忍不住瞪大眼:“这小儿才五岁罢了……”
“虚数将要满六了。”
兴男公主回首看一眼已经落笔的小儿阿秀,转过头来又叹息一声,眉目间也泛起惆怅:“我也是从幼生长成,哪里不知稚儿爱戏,也盼他能早晚喜乐。可是生在这等人家,名父之子,奋力学养还怕他不如贤父三分,又哪里敢纵容他嬉戏过分,虚度光阴啊。”
原来是都怪我了?
沈哲子听到公主这论调,一时间也是有些无奈,这种慈母厉态的用心他倒能体会,但一个区区几岁小儿,即便强塞再多枯燥知识,非但无异于学,反要扼杀更多想象力的可能。
“还是等到越过明年再说……”
沈哲子这里话还没讲完,兴男公主已经转为一脸委屈状:“夫郎你爱护小儿,也要体会我的苦衷。我家夫郎怎样的贤达才力,举世都知,我一个庸质妇人,又哪里知道该要怎么教养这等优质贤种,也只能用勤补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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