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襄国城周边,气氛有几分诡异的静谧。
倒不是说城池内外真的就万籁俱寂,相反的实际局面非常的喧闹,城北建德宫禁卫穿城过巷,出城之后依傍南面城墙阵列驻扎。城东小漳城那里也是喧闹不已,出出入入的车马、人众极多。
但是落在人心底里的感受,却有一种死水不澜的死寂感。特别是早前数日便被驱赶入城、目下正充斥于城南街巷之间的那些生民们,内外大军调动频繁,明明是一副将要大动干戈的局面。
但这些民众们对此反应却是迟钝到近乎麻木,仿佛那些事情与他们完全无关。哪怕是本身受到那些调防军士的呵斥打骂,他们也宛如暴风雨中的木石一般,被动的摇晃退避,却没有因此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波澜。
这是一群心境枯槁如死、对生活已经完全失去信心的人,常年的苦难折磨下,他们只是一群行尸走肉,死对他们而言,更多的或许意味着一种解脱。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任何命运,他们都沉默以对。
而这些伧民的死寂,在羯国那些执权者看来,大概就是他们暴治有道,已经彻底压制得这些贱民们逆来顺受,接受任何残酷的安排。
但实际上,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们虽然不反抗,但他们也不听用。尽管此前石邃将众多游食驱赶入城,但这些人并不如他所想那样能够为城防种种添砖加瓦,哪怕他命兵卒用刀兵恐吓、乃至于真正挥刀杀人,但那些人只是用麻木空洞的眼神回望,并不因此而战战兢兢的接受役使。
他们受到了太多的苦难,眼下种种,并不更甚以前,所带来的威慑与恐慌,也并没有超过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满城苦卒不为用,这也让石邃头大不已。他并不是怯于痛下杀手,而是当下大事将作,他也不敢让兵卒体力、精力消耗在与这些贱民的这种沉默对抗中。但这些民众的不配合,也因此带来许多困扰。
比如城南屋舍、防事诸多不备,禁卫入驻太多则不免要露天席地。眼下身在襄国主场待战,王朗自然不愿意兵卒们受此无谓苦楚,所以尽管石邃几番催促,他还是固执的在建德宫保留下三千兵力,只道就算果真敌扰作战,届时再作抽调也不迟。
还有另一桩让石邃倍感火大的事情,那就是石宣虽然没有拒绝驻兵小漳城的告令,但却提出诸多要求,譬如需要几百匹精良战马充作畜力,又要全新的宿营器械之类,凡此种种,层出不穷。
石邃对此本来也不抱信心,但是因为石宣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这给了他极大的鼓励,并将此当作大破石宣所部的一个所谓奇谋。因此在最开始的时候,石宣凡有要求,石邃无不应允,只为了能够顺利将石宣诈入小漳城这一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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