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泽觉得,在场的学子一定了解不如自己深,他可以轻易地猜到成德帝的心意。
成德帝明明继位没做什么,却觉得天授神权,他是天命之子,所下的决定是英明神武的,所有的百姓都应该臣服于他。
成德帝喜欢辞藻华丽的文章,喜多用波澜壮阔的排比句。
成德帝喜一些旧规矩,最不喜变法之类的话语,若是多用圣人言,多用古语,可以让成德帝眼前一亮。
而傅嘉泽今日里却不打算完全遵循成德帝的喜好,打算就写出心中所想。
今日里的主题是重农抑商。
傅嘉泽立即就想到了得到成德帝心的正确写法,在大祁朝,籍贯的管理已经有所松动,并没有匠籍必须从事工匠事业,军籍就世世代代都是军籍,想要重农抑商,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学前朝制度,把百姓们分化,例如农民就一辈子从事农业生产,工匠就世世代代就做工匠,分为不同的籍,好让所有人都规规整整地做自己应做之事。
这种重回旧制还有一个好处,就可以直接大大限制商籍之人,直接剥夺他们穿绫罗绸缎的权利,子孙后代无法参加科举,自然也就起到了抑商的作用。
傅嘉泽可以保证,自己若是这般写,一定是挠到了成德帝的痒处,可以让成德帝牢牢记住自己,对他委以重任!甚至不少六部里的老学究,应当也对他刮目相看。
但是傅嘉泽不愿意,商没有那么坏,商人同样是如此,而重农可以,抑商应当是限商。
而且真的重回了过去的这种制度,让百姓们有的则是无望的人生,从事军籍的,子子孙孙都要上战场,承受可能的血光之灾,骨肉分离之苦;从事匠籍的,就算是再有读书的天赋,也得消磨在手艺活里。
整个大祁的发展应该是往前的,过去的一些制度淘汰定然是有淘汰的理由,不应当把过去淘汰的东西重新捡起来用。
傅嘉泽在座位上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始动笔,这个主题也是他所想过的,倘若是自己为地方之主,应当如何管理地方的农业和经济。
有灵感,可以写自己心中所写,自然是灵感多多,落笔可以说是妙笔连珠,屡出金句。
傅嘉泽先是文采飞扬地表示农为国之根本,对事农的百姓,应当减以苛刻的税,同时对他们予以更多免费的教化,让他们读书识字。
再写的是抑商的手段,最简单的就是事商的人进行抽税,雇佣了多少人,反而可以降低一定的税率。
等到傅嘉泽的文章写完,也正好到了所有人交卷的时候。
成德帝直接拿起了傅嘉泽的文章看。
成德帝见到了这份文章,眼角一抽,本想要毫不犹豫点他做状元,此时见着文章,心中当即就犹豫了起来。
傅嘉泽的字体好吗?那当真是太好了,馆阁体都写得清隽中正,不失风骨。
傅嘉泽有文采吗?当然也是有的,文采飞扬,就算是成德帝所学不多,也看得出这是好文章。
傅嘉泽里面有用典吗?当然也是有的,圣人言论不断,与他本身的华彩交错,文章读起来朗朗上口。
傅嘉泽的文章有围绕重农抑商吗?当然也是有的,全篇都是举措,并不是歌功颂德,而是切切实实提出了做法。
但是傅嘉泽的核心举措,都是在成德帝看来天真异常的做法。
重农的第一步是提高粮食产量,哪儿有那么容易?
想要给农民减税?大祁实在是太大了,每年不是有旱灾,就是水灾,只有农民的税是最好收的,他们不纳税,哪儿来的救灾银子?
后面还有抑制商人的做法,在成德帝看来,也不算是抑制,只是画了一个圈,有些东西不许商人去做,实际上还是放宽了商人可以售卖的东西。
他瞪着这篇文章,很想批一个不知所谓!甚至想要破例,直接让傅嘉泽无功名。
最后想到了贺兰汀,成德帝就忍不住心软叹气。
他的汀儿实在是思念幼小的严玑,连傅嘉泽与严玑没什么相似,都可以感觉得到相似之处,他有什么理由太过于苛责傅嘉泽?
他给傅嘉泽一个名次,给的不是傅嘉泽,而是给他可怜的孩子。
这样一想,成德帝就觉得给傅嘉泽状元也无妨。
等到其他的名次也排完,成德帝把名单给了一直候着的傅斌,示意他可以唱名。
他躬身一礼,打开了纸条看到了上面的名字,眼眶都难以自已地发红,他那个屡屡不中的外甥终于到了京城逆天改命,大放异彩。
他往前一步,用了毕生最大的声音高唱:
“一甲头名,傅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