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来之前问过老铁头,老铁头也不会诓他。只说太医说老太爷年岁大了,这一次的伤恐有碍寿元,加上宁国府老太爷去世一事,老太爷颇为感伤,忧虑过甚,只怕越发养不好了。
若说贾赦紧张谁,除了贾老太太就贾老太爷。贾老太太拿贾赦一向没法子,贾代善这个做老子的,除了心里酸,也是拿贾赦没辙。因此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贾赦每天过起了养病溜祖父的病患生活。
许是谋逆一事让贾代善看到大儿子的成长,每日贾代善总会来梨香院,不拘朝堂大小事儿,总要细说一番。祖孙三人谈起外头的事,心情也颇为沉重。
大皇子一死,人死如灯灭,反倒让皇上手下留情。后宅女眷和子嗣只圈禁了,却还是好吃好喝养着。做臣子就没有那么幸运,每天菜市口都有好些人被拉出去,那血水,只怕几场春雨都洗不清。
这些也就罢了,因着谋逆波及,好些老人都没挺过去。前些日子,贾府收到了孟家的帖子,孟老太太在大皇子起兵的当晚就过世了。不仅是贾家的姻亲,有那故交同僚,也有高官重臣,每家每户都有办丧事的。
因着东府老太爷去世,西府这边也是要守孝的。可以想见京城在好长一段时间内,不闻一声乐,不饮一滴酒,只见漫天白。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这话只适用于二十一世纪。
在这方天地呆的越久,学的越深,贾赦越能体会教育不易。上层贵族对知识的垄断,断了多少寒门的青云路。
千军万马独木桥,寒门想出贵子,比之前世高考还要残酷,运气,才气,毅力,缺一不可。最后能读出来做官的,那是万中无一,都是人尖子中的人尖子。因此,除了贾府这面大旗,他又哪里能与别人竞争。如今想来,他空有前世记忆,也无甚可骄傲。
此时此刻,贾赦不禁万分庆幸,他是幸运的,生于贾家,锦衣玉食,资源更是从未缺过。哪怕是那些孤品绝本,只要他想要的,家里无有不应的。因此,对于学习,他越发不敢懈怠,不为别人,只为对知识的渴望和不甘心。
不甘心空有资源,却有可能在某一天输给土著,这是二十一世纪生人的张扬个性,也是一个男人的野心。
短短不过半载有余,贾赦褪去了先知的傲慢,褪去了陌生时代的胆怯。他只觉的在这方天地越发从容。
这种感觉,不仅贾赦他自己意识到了,教他的十来位先生也意识到了。众位先生既欣喜于学生的成长,又暗暗担忧,慧极必伤。
可是这担心没多久,他们的学生,贾赦就给他们上了生动一课,惹的众人摩拳擦掌要好好调,教这调皮的学生。没办法,他们太爱这学生了,既聪明,又练达,再是找不到这样的了。
一日,在教授贾赦四书五经的课堂上,先生正在布置作业,贾赦问先生:“学生读【孟子·告子】【苟子·性思】又读【传习录】和程朱理学,皆是从心而论,又读伯阳父、周太史史伯、孙子、荀子、韩非子之言,究竟从理从物或是从心?望先生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