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画就像一个莽撞的小辈,在长辈面前畅所欲言。
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几句话语里,将夏绰薄情寡恩、任人唯亲的嘴脸,都说了出来。
姚伯言嘴唇嗫嚅半晌,又扫了那圣旨两眼,“画儿先陪你外祖母和大舅母待着,我——我先去前衙处理一下公事。”
他逃也似地走了出来。
顾如画没有追出去,新君人品太差,大舅舅心里肯定混乱。
这种时候,等到京城传旨的钦差来了,将旨意一传,大舅舅才会更加警惕。
人只有生了防备之心,才会从圣旨中读出恶意,才更会相信自己的话。
她心里对大舅舅道了句对不起,可是,她不能赌大舅舅的心思。所以,只能像现在这样,先让他明白夏绰的做法,然后,自己抽丝剥茧,一点点找出真相。
只要大舅舅相信自己的话,夏绰再许以重利,大舅舅也会多番思量不会轻信,心里对夏绰为君也会存疑。
她坐在那儿垂头沉思,这边安老太君和陶氏对视了一眼,都对刚才顾如画的话有些惊到了。尤其是陶氏,对顾如画生出了感激之意。
要不是顾如画拦截了圣旨,以自家国公爷那性子,万一真的遵旨交出总督之位,带着一家人连夜回京。现在被困在京城也就罢了,万一被夏绰迁怒,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陶氏看向顾如画,“画儿,不管你大舅舅怎么说,我是要多谢你的。我知道,你心里,拿我们当亲人呢。你大舅舅有些迂腐,但是,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我就怕大舅舅怪我,陷他于大逆不道……”
“别多想,你大舅舅要这样糊涂,我来骂他。”安老太君的手轻轻拍着顾如画的背,“你这孩子,一个人陷在京里,该多害怕啊。我们却一点儿不知道。”
“外祖母——”顾如画靠到了安老太君的肩头,从小到大,她感受到的偏疼,都是外祖母给的,“外祖母,姚家祖训,是不管昏君明君,都要忠君吗?”
“等晚上,我问问你大舅舅。”安老太君心里,已经偏向顾如画了,抚着顾如画的背安慰道,“你也别多想,你大舅舅不管做什么决定,骨肉相残的事,他不会做的。”
有外祖母这话,顾如画松了口气。
安老太君看顾如画眉眼舒展了,想了想,到底还是问道,“画儿,你在百里坡待了多久?世子——可知道这事?”
“他知道,而且,还是他担心之下,想带人去京城接我,我才能离开京畿,回到云州的。”顾如画一点儿不掩饰夏南对自己的好,“外祖母,您不用担心,他不介意我会不会名声有损。”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陶氏听着就念了句佛,“夏世子这样的男子,是难得的好夫婿。”
“那回到云州后呢?”
“王妃对我甚好,还带着我一起见了各处官吏将领。王妃跟我说,北地风气开明,女子抛头露面,行商做事的多了。她还将府中一些外务交给我,让我办理。”
安老太君的眉头舒展了,“当年在京中时,王妃娘娘刚与成王爷成亲时,我曾见过几次。虽然没有说过话,可是王妃娘娘那样的人,见之可亲,温柔明理。”
陶氏也点头,“女人嫁人,夫婿好是一方面,家里长辈好那也要大福气。你只看我和你二舅母她们,在府里过得好,都是因为有个好婆婆。”
安老太君不由笑了,“你往常说话稳重,现在年纪大了,反而学会油嘴滑舌来哄我了。”
“大舅母可不是哄您,这我能帮着作证。在京时,满城的人家数一数,都说您明理好相处呢。”顾如画笑着凑趣。
安老太君笑了一通,“难为你遇到这么多事,还想着要哄我这老太婆,看来你这日子,过得是不差。”
人老成精,她不会听顾如画说了什么。但是,一个心里挂着事的人,肯定不会像顾如画这样,能够展眉而笑的。
娘儿三个正说笑了几句,外面一个婆子走进来,“老太君,夫人,国公爷说外面来了传旨的钦差,让快点准备香案,让老太君和夫人一起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