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有些后悔,这几日不该犹豫舍不得找对策等待上面人施救,他最应该做的,是将程顾之逐出家门,至少,能保下他。
他这样想着,哆嗦着,对人大喊,“来人,去把顾哥儿叫来。”
听闻外面有士兵围困府邸,府中人全都慌了,无论是主子还是仆从,都吓破了胆。程家有史以来,立世以来,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没经历过,更恐惧。
有忠心的奴仆虽也心慌,但还是听从程老家主去喊程顾之。
程顾之也听闻了外面之事,但他并不惊惶,他只是难受,难受即将要面对的爷爷、父亲、以及凡是参与黑暗阴暗之事的叔伯们犯了大罪要被处置,这些人,他不能求情,也求不来这个情,花颜答应不诛程家九族,能免了程家无辜子孙的罪,已是法外开恩,格外宽厚了。
这对程家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程顾之站在窗前,这些日子,天色一直阴着,鲜少看到阳光,今日这天也不例外,阳光被云层遮住,隐隐约约,落不到地面。外面深秋的风颇有些凛冽,可以听到丝丝的风声,刮起落叶满天飞。
打扫院子的小厮已在他的吩咐下换上了秋棉衣,但脸依旧被风刮的起皴皮,听闻府中被士兵包围,吓的扔了扫帚,在深秋的风中瑟瑟发抖,似秋棉衣也不管用了。
程翔派人来喊后,程顾之收回视线,对来人平淡镇定地说,“告诉爷爷,我一会儿就过去。”
那人见程顾之没有立即去的打算,立即急着说,“老家主喊的急。”
程顾之点头,“我晓得了。”
那人没想到二公子这般镇定,如今程家各房各院早已经乱了套,没有一个人是镇定的,上到老家主,下到仆从,他一路走来,乱糟糟慌张张惊惧惧,可是唯独见到了不一样的二公子。
他想着,怪不得二公子会得老家主喜欢,就凭这份定力,谁也不及。
他转身回去向程翔禀告,脚步比来时轻了不少,也许是二公子的这份镇定也感染了他,让他也不那么慌了。
程顾之并没有立即去找程翔,也不打算现在就去,他能想到他爷爷找他做什么,无非是趁着现在,想一切办法,让他逃。
直到现在,他爷爷也不会想到他已背叛了程家,不顾忌亲情,做了大义灭亲的那个不孝子孙。
但是到现在,他也不后悔。
人这一生,总会要做一个或者几个重大的决定,他的决定就是使得程家不被诛九族,保住程家无辜的人不受牵连,为程家留根留后。
他知道如今被士兵围困只是第一步,他猜到花颜和苏子斩很快就会来程家。所以,他等着他们来了之后再过去。
花颜和苏子斩来的并不慢,士兵围困了十大世家后,没用两三盏茶,他们便来到了程家。
苏子斩见花颜下了马车后,站在程家的大门口,看着程府的烫金牌匾,好一会儿没动静,他缓步踱到她身边,也瞅了一眼程府的烫金牌匾,扬眉,“怎么了?这块牌匾能被你看出花样来?”
花颜回头对他一笑,“我看的不是程府的这块牌匾,看的是天下世家。”
苏子斩点头,伴着深秋的风冷寒地说,“天下被世家把控已久,北地开了肃清的这个先河后,以后天下这一大块乱麻,有的砍了,没那么轻易。”
花颜点头,“是啊,没那么轻易,这不过是一个小口子,砍一刀,只是天的一角,这天大得很。不过总要有人来做,否则,这般遮天蔽日下去,南楚就完了。”
苏子斩不置可否。
花颜对安十六吩咐,“撞开门。”
安十六应是,早就摩拳擦掌了,抬手一声令下,有士兵们纷纷避开围困的大门口,用巨轮的圆木,合力地顶撞大门。只听得轰隆一声又一声,响声震天。
程府内宅里,在士兵围困后,各方各院试了各种方法,发现都逃不出去,于是慌慌张张地都聚到了程翔的院落里。
程翔在等着程顾之,等了许久,不见他来,又对人询问,“怎么还不来?他真的在自己院子里?”
有人回话,“回老家主,二公子真的在自己的院子,说一会儿就来。”
程翔又等了一会儿,程家的所有人都来了,一个个面色发白慌慌张张战战兢兢,唯独不见程顾之,他坐不住了,出了门,就要去程顾之的院子。
可是他刚走出院门,便听到前院正门口传来撞门声,他脚步猛地一顿。
有守门人踉跄地跑来,见到程翔,大呼,“有人在撞门,用的是攻城木。”
程翔身子晃了晃,勉强问,“什么人?”
守门人摇头,“没看清……”
程耀上前,一脚踹翻了守门人,怒道,“没用的东西,是什么人撞门都看不清?要你何用?”
守门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程耀刚要再抬脚,程翔恼怒地拦住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一个下人发脾气?走,我们去看看。”
此时此刻,程翔也顾不得去找程顾之了。
程耀收回脚,压下心中的惊惧骇然,跟着程翔一起,带着众人,去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