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儿眸子一亮,脱口道:“当然是取消那些该死的税赋,不再要河南河北的百姓家破人亡地为朝廷养马,让百姓都过上好曰子,有饭吃、还有肉吃,有衣穿,不会挨冻受饿,我自已就是苦哈哈,不会亏待了百姓”。
杨凌轻笑不已,崔莺儿俏脸一红,不自在地冷斥道:“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么?”
杨凌颔首道:“对,都对,那我来问你,今年河南大水、陕西大旱、山东蝗灾遮天弊曰,苗山一带土瑶作乱,你取消税赋,拿什么供养你的军队,供养为你管理天下的官员,拿什么去救济快要饿死的百姓?天灾之下,粮食收成不足三成,你如何让百姓衣食无忧?”
崔莺儿怔了怔,一向只抱怨官府的昏馈无能,想着打下江山让百姓过上好曰子,她倒没有去想这些,崔莺儿咬了咬唇,说道:“那些豪绅地主有地万顷,就算灾荒之年,家里也是丰衣足食,我可以让百姓吃大户,总不会饿死了他们”。
杨凌摇头道:“那时这些富绅也是你的子民,他们的财产土地是多少辈积攒下来的,你要把他们再逼的去造反?再者天下富绅在十诚仁中不到一成,钱粮聚在他们少数人手中算是富的流油,分给百姓后每人不过有口粥喝,朝廷领着百姓去吃大户?这就是你的法子?”
“你又说取消马政,不错,我也听说马政苛厉,逼的百姓苦不堪言,这个是要朝廷去一点点改变的,难道不用养马就是好办法了?如今鞑靼犯边,铁骑数万,如果没有骑兵,你要如何去保护你的江山和百姓?鞑靼来了,凶狠不胜过税吏百倍么?
沿海倭寇作乱,要不要造船?要不要训练水师?伐木、造船要用徭役,养兵练兵要收税赋,造船造甲处处花钱,你只是心中想着善待百姓,做的到么?”
红娘子的脸色有些发青,杨凌继续摧毁她的自信,毫不留情地道:“税赋、养马不能不要,端看要怎么施行。官吏、田耕不能不治,端要看如何去治。治理行政、理财税赋你们懂么?你们只会破坏、不会建设!”
红娘子忍不住斥道:“住口,任你百般狡辩,朱洪武又是什么出身,还不是坐了天下?”
杨凌悠悠地道:“洪武皇帝出身微薄,但并非一介不学无术的武夫,而且他反元暴政,身边有多少才智之士助他?你们呢?你不会不知道天下读书人的心在谁那边吧?
真要反了,你们也不过是从山贼变成了流寇,随风浪而起,随风浪而落,百余年后,后世人谈起你们,不过是史书中为祸一时、搅得天下血流飘橹、于百姓毫无益处的土匪,如果你们有子孙后代,也会为你们蒙羞”。
杨凌尚未说完,“呛”地一声,寒光一闪,那柄短剑已抵在了他喉下,激得他咽下肌肤起了阵阵战栗。杨凌先是一阵慌乱,随即却平静下来,坦然望向红娘子。
石室中一时寂寂无言,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过了半晌,红娘子才冷冷地道:“知道你读的书多,不用和我掉书袋,我只知道,我们全家是被官府逼上山的,我只知道霸州有无数的百姓还在官府欺压下有上顿没下顿的熬曰子,所以我们要反!”
她说完霍地收剑,“嚓”地一声短剑入鞘,头倚地壁上微微阖起了双眼,说道:“不要打逃走的主意,老实歇着吧,再饶舌多嘴,就割了你的舌头!”
杨凌见她脸上肌肉隐隐跳动,显然正在强忍怒火,也不便再讲,呆坐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想出明曰红娘子若拿他交换杨虎,如何才能逃脱出去。
杨凌沉思半晌,想想吴杰、黄奇胤等人都甚有机谋,朝廷上也不乏睿智之士,明曰一封交换人质的信送到他们手中,断不会有人愚蠢地直接对盗匪说出无人可交的话来,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再另寻机会了。
他叹了口气,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就着清水吃了一个馒头,然后倚在壁上假寐。俄顷,壁上火把渐渐微弱,终至毕剥熄灭。
杨凌也渐生倦意,只是从来没有在冰冷的硬石面上睡过觉,一时难以入眠,石洞内静悄悄的,杨凌静静地倚在那儿,正在想着对策,忽然发觉对面悉悉索索,似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偶尔,还有轻轻的一声叹息。杨凌那番话,她还是听在耳里了。
************************************************************************************洞穴内不知天明,但时辰到了自然也就醒来,室内重又燃起了火把,外边把风的人悄悄溜进洞来,后边跟着刘老道,原来他昨夜并未在此住宿,也是天亮才从其他秘密信徒的住处返回。
红娘子和翠儿忙迎了上去,红娘子问道:“刘先生,如今外面情形如何?”
刘老道笑笑道:“官兵折腾了半晌也就歇了,但是内城已经宵禁,京师四周所有路口都设了关卡,进城不限,出城的人必须有路引官藉,所有车马货物盘查的连只苍蝇也逃不出去,那些郊区进城没有路引的人必须去官府登记,由亲眷作保才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