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马兰香独自一人去了县城。
找人写了状纸,便到县衙递了上去。他们这些状纸收上去后还得去审核,如果县衙受理,就会排号,然后等到放告日来审理。
几天后,马兰香又到县衙,与她一同来的人都拿到了号牌,就她拿到的仍是自己那张状纸,上面写了几个红色的字,她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问旁边书吏,书吏看了一眼,不耐烦回道:“驳回,不用告了,县衙不受理。”
马兰香忙问:“为什么不受理?”
书吏正想斥责她离开,却见师爷李由从外面进来,知道知县不许官员与胥吏对百姓敷衍了事,便耐住性子回道:“不受理可能是案子不归县衙管,也可能是没道理,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就是审不了。”
马兰香喃喃道:“这是知县回的?其实我认识你们知县,我和你们知县是亲戚。”
书吏忍不住笑起来:“你和知县是亲戚我还和知县是兄弟呢!是亲戚你自个儿给他说啊,跑来递什么状纸!”
马兰香知道他是讽刺自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书吏将状纸递给她,倒也接着说道:“这也不是知县回的,是我们专门审核状纸的验查使回的,你再去找外面写状纸的人,或是找个讼师帮你看看。”
马兰香接了状纸,丧气道:“谢谢官爷。”然后失落地退到了一旁。
的确是试一试,并没抱太大希望,但真白花几文钱被驳回来,仍是难受。
二儿子到时候怎么成家呢?眼看一年等不得一年了。
想了想,她又上前问那书吏:“那怎么才能让你们知县看见这状纸呢?我能去见见你们知县么?”
书吏忍不住斥责道:“行了你,知县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做梦呢你!”
“我侄女是他夫人……”马兰香说完,又有些心虚地轻声补充:“以前的。”
但书吏却没听见她后面的补充,听见前面的话就大笑起来:“那让你侄女去给知县吹吹枕边风嘛!”
这时连带旁边几人也笑了起来,马兰香又难为情起来,正要转头离开县衙,前面走来一个人。
李由看着她问:“什么以前的夫人?”
马兰香记起他来,之前就是他和陆璘一起去的施家村,但她不知道他是什么官。
前面书吏倒是恭敬道:“李师爷。”
马兰香这才知道他是师爷,但这个官是大是小她也不知道。
这时李由伸出手,示意马兰香将状纸给他。
马兰香立刻递出去,他接过看了眼,问:“你是代你侄女告状?”
“是,代我侄女告状。”这时她低声道:“我就是施家村的,上次在村里知县大人还提起过她,她以前和知县做过夫妻。”
李由微微一惊,问:“你可认识城里的施大夫?”
马兰香立刻道:“对,就是她,她就是我侄女!”
李由温和一笑,说道:“你要想见知县,我带你去见?”
马兰香大喜:“真的?”
李由点头:“真的。”
一旁书吏怔怔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是自己错了,还是这世道错了。
普普通通一个农妇过来,说和知县是亲戚,然后……
他娘的真是亲戚!
这是什么诡异的事!
马兰香跟在李由身后往县衙走,心里紧张又忐忑。
前些日子她还骂过陆璘呢,现在又跑来见他,是不是有点……
但想到那房子,她又觉得一切都值得,反正试试也不花钱,他是知县,她不能说他是知县就有冤都不来告状是不是?
见到马兰香出现在县廨,陆璘吃了一惊。
带她进来的李由一副平常模样道:“大人,这施家村村民的状纸被驳回了,她不明白,所以想来见见大人。”
马兰香原本还不知道见了陆璘怎么说话,没想到这师爷已经帮她说了,她还挺满意,觉得这师爷人真不错。
陆璘却在最初的意外后开口道:“三婶,您有事那天怎么没直接同我说?是告什么状?”
之前在坟前吵架,马兰香还不觉得,这时候在这县衙内,听他叫自己这声“三婶”,马兰香立刻觉得心里熨帖起来,恨不能让刚才那官爷来看看,她真和知县是亲戚!
“这是婶娘被驳回的状纸。”李由将状纸递过去。
陆璘接了状纸迅速看一眼,才知是为施爷爷那座房子。
他抬眼道:“三婶,您到后面来坐下说吧。”说完吩咐李由:“上茶来。”
李由退下了,陆璘带马兰香去了隔壁一间僻静的房间,让她先坐,自己也坐下来,认真看起状纸。
马兰香在漆光锃亮的红漆圈椅上坐下,不由想起多年前曾在陆府长过的见识,过过的两个月富贵时光。
没一会儿,李由端来两杯茶,是新嫩的绿茶,碧色的茶水,冒着茶香。
李由又出去了,马兰香没去喝茶,静静等着陆璘。
陆璘将状纸看完,问马兰香:“三婶是代菀菀告状?”
“是……”马兰香回答。
陆璘又问:“那她知道吗?”
马兰香迟疑一会儿,终究是说了实话:“还……不知道。”随后又很快道:“只是没来得及和她说,后面肯定会说的。”
陆璘这时说道:“说起来,上次的事实在是抱歉。我原本要带我弟弟去爷爷坟上赔罪,或是向您和三叔登门赔罪,菀菀不同意,不得已才没去。不敢求您和三叔原谅,只是我自知理该向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