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海王只是其一。”
“想要真正成为大褚的皇帝,就需要握着足够强大的力量。“
赵纯阳淡淡道:“他与你交好,抛开个人交情,自然也有‘投机’成分,以你资质,未来注定接位剑宫掌教……一旦大穗剑宫愿意站在褚帝身后,即便是圣后,也需要忌惮三分。”
“但……”
“想要对抗圣后,靠年轻人哪里足够?上任褚帝与你交好,封楚麟异姓王,都是在为‘未来’做打算……只可惜,他根本就没等到所谓的未来。圣后比他想象中还要薄情。”
赵纯阳望着自己弟子,问道:“这十年,大褚王朝最大的变革是什么?”
谢玄衣愣住了。
要论最大的变革……
应该是负责驻守北境长城的镇守使,全都被调回了皇城。
当年玉珠镇苏醒,邓白漪告诉他这个消息时,谢玄衣发自内心感到这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怎么也不敢想。
皇城敢将镇守使尽数撤离。
“无缘无故罢黜镇守使,这是为什么?”
赵纯阳意味深长道:“难道圣后是傻子么,放着北郡边线被妖国侵占的风险……也要把劳苦功高的镇守使们,尽数调回皇城?”
只有一个可能。
“褚帝生前所掌握的,最锋锐的剑,便是‘北境’。”
“那些参与过饮鸩之战的镇守使,那些在铁血年代,镇守北境的名门将后。”
“他们才是褚帝手中最锋利的剑。”
这些年。
北郡元气枯竭,镇守使撤走之后,这片沾染无数鲜血的赤土,被大雪覆满,变得死寂惨淡。
枯骨满地,哀鸿遍野。
“所谓的镇守使,早晚有一天,还会回到北境。”
“但这次返回北境的……便大概率不是当年北抗妖国的那一批老家伙们了。”
旧刃钝去。
新刀出鞘。
北境的剑,换了人握。
谢玄衣默默坐在庭院中,师父只言片语,便让他感受到了那场腥风血雨之后的残酷动荡……原来自己死在北海,只是一个开端。
整个大褚王朝,在一夜之间变了朝代。
如此说来。
大穗剑宫封山,当真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同样明智的……还有道门。
隐世不出,不与皇室对抗,这便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姜烈,徐奇这样的人,是极少数。”
赵纯阳颇为感慨地说道:“在饮鸩之战抛头颅,洒热血的大部分老人,都没这个福缘,能够重归故里……姜家那位之所以可以返回青州,颐养天年,只不过是因为有个好儿子愿意待在皇城,替父受罪。徐家其实也一样,徐念宁兄长便在皇城寄人篱下,若是家中长子在皇城鞠躬尽瘁,那么放过几位‘老人’,也不算什么。”
“大风大浪,需要无数人掀动,尤其是无数年轻人。”
说到这。
赵纯阳摇摇头。
“修行二字,有千万里长,亿万年深。”
“山野散修在修行,世家后嗣在修行,大宗弟子也在修行。”
“有人贪图长生,有人迷恋权位,有人沉溺女色,人有七情六欲……想要修行证道,成为圣人,就需要‘薄情寡义’,抛下所有。”
“可是……抛下所有,谈何容易?”
掌教呢喃自语,而后笑着骂道:“都说秦家老祖是天人,其实狗屁,替大褚皇室镇守了这么多年的‘武道气运’,若真是天人,为何不去逍遥自在,难道守着那几座破山,就当真那么快活?”
“……”
这一番话,倒是骂得实在。
谢玄衣好奇问道:“师父,那您呢?”
“……我?”
赵纯阳被这句话问得怔了一下。
他长叹一声,在木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并没有回答谢玄衣这个问题,而是神色复杂地望着远山。
秦家老祖,算不上真正的天人。
那么自己呢?
小院灯笼随风摇曳。
扑火流萤飞掠。
方圆十里,百里。
莲花峰,玉屏峰,整座大穗剑宫境内。
又有哪处,是他能够真心抛弃,将其丢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