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湖宫的“月返”。
柳十一咬牙盯着自己的手指,喉咙里发出了沉闷的“嗬嗬”声音,白色衣袍浸透了雨水,沉重而又粘粘,他快速前踏着步伐,一剑又一剑的劈出去,这个白衣少年,看起来像是一条狼狈的疯狗,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没有章法。
他奔走在长陵的山道上,跌跌撞撞,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他被剑器带着踉跄摔出,数次跌倒,再摇摇晃晃站起来,身上已被锋锐的剑气,切出好几道猩红的血痕!
柳十一似乎觉察到了这抹痛苦,他的神情先是有了一丝惘然。
他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受伤了......是被自己的剑气所划伤了。
柳十一的唇角微微拉扯一下。
然后他笑了起来,目光冷冽的笑,一闪而逝的笑,大雨之中,他狂乱挥舞着那一柄“燕归巢”,漫天剑气,劈散雨水,有时也会误伤自己。
他的剑气,出现了误伤自己的情况......说明他已经忘记了一些剑招要领。
白衣少年奔跑在长陵的山道上,逆着大雨,追逐着自己心中的“剑道”,看起来像是一个可笑而又可怜的疯子,嘶哑的声音在狂风中瞬息被淹没,柳十一的瞳孔愈发明亮,他忘记了剑湖宫的剑招,从“月返”到“撩剑”,他眼中只有那些砸过来的水珠。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他追求的,极致的,简单,就放在自己的面前!
一剑递出。
那滴水珠被锃亮剑锋一切为二,接着被柳十一的肩头撞碎,这一次白衣少年的身形并不狼狈,而是微微错足,站定身子。
他的声音在雨雾之中冒着热气,喃喃道。
“这一剑,叫什么名字?”
这是在问自己。
这一剑是不是出自于剑湖宫?
这一剑是不是出自于自己曾经学到过的某部剑典?
柳十一是一个学剑的天才,他记得自己看过的每一招剑式,他疯狂在脑海里搜刮着这个答案。
没有答案。
这就是他想要的,最好的答案。
......
......
通天珠到这里,不再显示画面。
“柳十一的本命剑心,应该快要凝聚出来了。”
青君沉默看着那颗珠子,重新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飞回长陵山脚下的门户内,星火开始了一点一点的熄灭。
“宁奕和柳十一的这一段影像,被放出来......他们两个人,应该都有可能凝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剑道’。”这位应天府的大君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恹恹,道:“柳十一是一个天才,舍弃了自己之前在剑湖宫修行所学的剑招,来凝聚一颗全新的本命剑心,守山人一定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赠给他这桩造化。”
“赠给柳十一造化?”元霖有些不解。
“你以为长陵里那条没有神念压迫的路,很好走吗?比起立满石碑的那一条,这条道对柳十一而言,或许更难走。”青君轻轻吸了一口气,道:“但对其实,那就是柳十一最好的破境地点,足够的安静,足够的安全。”
元霖沉默下来。
应天府的这位小君子,有些不甘心地沙哑道:“师兄,我听说柳十一只是七境。”
“七境又如何?”
青君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喃喃道:“八境又如何,九境又如何?”
元霖一时之间真真无话可说,他知道自己大师兄神情的痛苦之处来自于何,柳十一的天资卓越,已经在长陵眼前的景象之中,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块立在长陵下的石碑,竟然就这么破碎了,透过星火门户去看,还能看到断裂的一小半碑石根基,竟然是被柳十一一脚踢断了。
柳十一是在遇到宁奕之后,才选择登陵的。
如果说,柳十一追求的,是极致简单的剑道。
那么宁奕追求的,则是剑道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简单”。
柳十一所求的,是忘记所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傻子,然后递出极简的一剑。
宁奕则是去记住所有,走一遍长陵所有的剑道碑石,看遍三千大道,然后“化繁存简”。
宁奕的影像,在离开星君所立的碑石之后,就不再显化。
柳十一的影像,则是在他递出了那一道无人知其名讳的剑气之后,消弭如烟。
长陵的雾,这一次真的浓了。
那扇燃烧着星火的门户,在大雨之中,逐渐熄灭火焰,而后缓慢闭合,最终成为一条狭长的黑线,最终虚弥于无。
“我有些后悔了。”
青君忽然笑了笑,道:“若是我入了长陵,我想山上应该会更热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