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年月刘云兰几乎都是在木匠李的家中度过,刘旺男每每问起他去了哪里,刘云兰总是闭口不答,自从哑巴李死后,刘云兰和父亲的话儿便少了许多,刘旺男想要再提去学堂的事,却一直都悬在口边,无从下口。
时值刘旺男六十大寿,刘府内也热热闹闹地张罗了起来。刘旺男请来了村里那位书法最好的吴学究来题字。那拄拐吴见到了刘旺男羞红了老脸,还在为上次把刘云兰赶出来而不好意思。刘旺男其实是故意请来拐杖李的,要他再把儿子搬回学堂去,继续学那些儒学经义。迫于刘旺男在全村的淫威,吴学究又不敢不从,只好乖乖过来题字,他不敢得罪这位全村最富有的老爷。
那吴学究虽然看起来老态龙钟,可毕竟也是光绪年间的秀才,落得一手工工整整的小楷。他在那鲜红的刚染印过的对联上题下了“延龄人种神仙草,纪算新开甲子花。”其动作飘飘然,仿佛精致雕摹艺术品的大师,龙蛇飞动,矫若惊龙。接着那吴学究又缓缓地抬起了那狼毫毛笔,故作玄虚地蘸了下磨盘,又题下了“岁岁生花”那四个大字,好像苍龙破土而出,浑厚洒脱,在那鼎联上盘踞着。
刘旺男在旁边看着,嘴巴咧着笑。黄玉兰站在老爷旁边,用钦慕的眼神看着,其他一众下人站在后面,拼命地鼓着掌,那李四和赵五连拍掌都不够,还争相地挤了进来,在刘旺男面前跪了下来,磕着头。别人拍一个巴掌,他俩就磕一个头,别人拍百八十个巴掌,他俩就砸百八十次响头,眼瞧着两人快磕死了,刘旺男终究看不下去了,叫他俩停下来,那两个哈巴狗才顶起那满头乌紫的额头站了起来。
刘旺男缓步靠近,双手作揖,请着刚刚题完字的吴学究,又喊着站在右边的刘云兰,给他递了个眼色,只要他肯低头向那吴学究认个错,刘云兰又可以重新回到草堂。刘云兰又转过头去,把那刘旺男的眼神撇得一干二净。刘云兰发起了怒火,“你想怎么样?吴先生我都请到家了,你还这种态度?”众人刚刚还在拍掌,搞作欢聚一堂的模样,现在却又都哑口无言了,全都缩紧了脖子在那里张望着,仿佛做错事的不是那太岁头上动土的刘云兰。黄玉兰拽了下刘云兰的衣袖,娓娓道来,“兰儿,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不去学正经经义,还能当下人种田不成?”刘旺男则唱着红脸,像一头抻出头的老王八,怒喝道:“你个逆子!”说着从旁边抽出一只木条,那是专门惩戒儿子用的器具,上面啜着些斑斑点点,都是历年工作在温热屁股上的集中体现。他抬起那沉甸甸的木条子,伸手便要打去。
刘云兰青筋凸出,整个人吊着嗓门儿大喊着,“我要用手艺养活自己,我就是喜欢木活儿!我就要学木活儿!”说着,便躲过刘旺男的木条,向外跑去。刘旺男追了几步,便突然顿感身体沉重,根本追不上那灵活的小猴子的刘云兰,又加上众人皆在,不想失了脸面,便大喝道:“这个兔崽子!日落之前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那些下人平时在刘旺男跟前跟个哈巴狗一样,刘云兰往外跑可一个都不敢拦着,都在想着刘旺男都六十了,万一过几年一蹬腿一闭眼,这小少爷记自己陈年老账就万劫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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