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兴往前靠去,老老实实地站在武师前面,向他道了个抱拳礼,道:“师傅,我和我弟弟来这里只为给爹花一两白银讨一件武衣,为父平日辛劳,买此件衣裳只为了他个心愿,刚刚那小哥也是好心跟我们答此事,还望师傅恩准让那小哥不要受罚了。”那武师看这小胖子满脸肉相,倒也满是实诚,又听得一两银子讨件衣服,顿时火气全消,态度也暧昧了起来。
“王小乙,你给我回来,我先不决定罚你了,下次再被我瞧见了,给我去蹲两个时辰!”随后去后房去取武衣了。王小乙望着李思兴,眼神里满是感激,向他连忙地道谢。后面刘云兰却冒了出来,嬉皮笑脸地领了那王小乙全部的赔笑。王小乙笑着道:“我如今十又有八,自幼七岁就开始学习洪拳……”两人一听,竟和自己相同年岁,不觉惊讶。刘云兰又卖弄些仅留的几缕笔墨功夫,道:“不求同年同岁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日死。”王小乙随后还劝两人来武行学拳,又指了指自己沙包似的大拳头,说起正值乱世,须用拳才能拼出个民族觉醒,还没讲完,就被武师推开了,“日你娘的,叫你去练拳,还在这里搞些腌臜事。”转头又态度一转,笑呵呵地把那武衣递于两人了。
两人只好暗中不发声地跟王小乙道了个别,回头便出了武馆。
两人只望得那衣裳,宽大的衣袖上印染着墨黑的金印,宛若皇帝圣驾亲临了栾金殿般气派凝练;衣领处也空空荡荡,有吞下万里雄狮之宽广;衣服的扣子也剪裁得巧夺天工,在余光的映照下泛起光来。刘云兰和李思兴只看得呆了,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
刘云兰抬头一望,以为眼前的地方不是自己家,倒像是农贸市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堵了个水泄不通。李思兴忙挤着要看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人都瞅着,有的议论说,里面的木匠死得太惨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有的说犯了什么大限,今年命不久矣,早找算命的卜一挂就能破财消灾了。
李思兴听到这等言语急得往里直冲了进去,他不是小胖子了,是个足够有分量的大块头了,他往里一挤兑,那旁边的人潮便纷纷像牌坊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旁边,刘云兰也顺着李思兴趟过去的地方窜了进去。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被掀得凌乱的家具,有的被砸到了墙上,把那家徒四壁凿成了家徒四洞。李一倒在血泊之中,脑袋上被凿出了鸡蛋大的口子,鲜血从那深凹进去的洞里往外汩汩地涌了出来,李一那神气的眼睛被戳了一根木头,整个人呼呼地吐着血。李思兴“噗”地跪倒在了父亲跟前哭着,直哭得撕心裂肺,直哭得撕破了喉咙,发出“渣渣”的声音。刘云兰眼圈也红了,但他看到李一还有一个手指在缓慢地动。他给了李思兴一巴掌,只打得思兴脑子空白,刘云兰大喝道:“别哭了,听!”他贴在李一面前,李一还有一口气吊着,那是等他们回来的。
“儿啊!做人——不能……太……冒显!别人,不,任何人都看不惯你的好——我……是被城里.......老孙头……”李一紧紧握住了刘云兰和李思兴的手,使出了他毕生的气力,把那刘云兰和李思兴的手都握得紫了,他最后一句话没说完,两只腿开始抽搐起来,像两只颤动的双桨,在地上拼命摆动——
“啊——!”他蹬了一下腿,没动静了。
李思兴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喊道:“爹你会没事的啊!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接着那眼上的泪如泉涌从眼眶喷了出来,他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了起来。刘云兰一只手松开了李一的那只手,将浸满了血的武衣盖到了他那瞪着天的眼珠上,一只手擦了擦眼中打转的泪珠,浑身发抖,他暗中恨恨道:这个仇我是会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