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倚楼紧紧抱着她,并不答话。
“打不过就跑。我要你活着。”宋初一缓缓道。
“嗯。”赵倚楼弯起嘴角。他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但倘若真的临阵逃脱,他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宋初一。
晚风轻轻,拂动烟色薄绡帐,金红的光线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圈暖融的光晕。
两人面容平和,宛若岁月静好。
直到屋内昏暗,赵倚楼才松开她。
相距不过一尺,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指头触到温润柔软的唇时顿了一下,微微倾身落下轻轻浅浅的一吻。
平常就算离别,宋初一也必然是嬉笑怒骂、不愿添丝毫愁绪,但这样沉静的赵倚楼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昏暗里的他分明已经有了一些成熟沉稳的气度。一次别离他便蜕变一回,这一别至少也得半年。来日他又会是何等模样?
最终赵倚楼也没有说什么告别的话,暗中,宋初一看见他离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不禁笑了笑,伸手覆上嘴唇,坚硬的心慢慢变得柔软起来。
繁星漫天。
深夜里薄雾如纱。
咸阳宫的角楼上,四周细密的竹帘卷起,一个高大的身影身子微弓,小臂撑扶在栏杆上,难得的闲散模样,月光照的玄衣发白,眉心深皱,薄唇紧抿,鹰眸里仿佛布了一层薄霜,越发寒凉。
“君上。”一名少女在身后躬身轻唤。
赢驷低低旋首看她。
少女瞧了一眼,他面上恰是阴影,看不出任何神色。
少女心底微怵,垂下眼帘,局促道,“姐姐叫妾来伺候您。”
“滚。”赢驷淡淡吐出一个字。
只是冷淡,并不是发火,魏纨心底微微一松。她觉得对赢驷的性子还算了解,他通常很冷漠,手段也狠辣,但从不轻易发脾气,只要不触及底线,他并不会随意降罪。想到这个,魏纨大着胆子道,“姐姐呕吐很厉害,她不愿让君上操心,不让妾说,妾斗胆请君上有空去看看姐姐……妾告退。”
魏纨欠身施礼之后,正要离开,却见赢驷撑着栏杆直起身来,“陶监。”
“奴在。”陶监连忙躬身进来。
“派几个习教,好生教教魏夫人知道国后和夫人的区别。”赢驷轻轻拍着扶手,随口说着,脑海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处置这样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用脑子,在他赢驷的后/宫里,只有国后是他的女人,其他都物件摆设,平日他不会管这些琐事,但有人跑到他面前逾越,哪怕是一点点都是自寻死路。
“喏。”陶监道。
魏纨红着眼,觉得赢驷实在太冷酷无情,她又没说什么不该说的!难道让每个女人都像木头一般,他就满意了!
满心的委屈,魏纨咬牙不求情,挺直脊背跟着陶监走了出去。
赢驷眯着眼睛,遥望薄雾里隐现的阁楼,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他回身坐到案前,取了一块白帛,提笔写下一段诏文,再过目一遍之后盖上国君私印,而后抄手盯着这份诏文出神。
直到陶监回来,他才卷起帛书放进铜筒里,垂眸封上筒口。
“遣君令使者来。”赢驷道。
“喏。”
陶监匆匆出去,少顷,一名玄色铠甲的魁梧中年人走了进来,抱拳躬身施礼,“君上。”
“立即送去国尉府。”赢驷亲手把装着帛书的铜筒交到君令使者手中。
“嗨!”君令使者接了密令,揣进怀里,再施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赢驷拿起竹篾轻轻拨了拨灯芯,眸眼中一派苍茫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