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终究扛不住晕厥过去。
到夜里忽冷忽热的,容兰竟害起病来。
这场高热持续了四五日左右才退了,仅仅几日光景,便把她折磨得憔悴不堪。她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四周一片翠绿,很是生机活力。
奈何,她的心底却一片荒芜,甚至枯死。
该来的,始终躲不过。
隔了两日,待她的身子稍稍恢复了些,便去找永和宫的掌案太监徐仁福。
徐仁福识得几个字,与她的私交关系还不错,容兰委托他写一封信,他问写什么,她恍惚了许久,才轻声道:“退亲的。”
徐仁福愣住,皱眉道:“宫里规矩,严禁外人替你们传递信物,一旦事发,皆杖毙论处,你这又何苦?”
容兰的嘴角掀起了丝丝嘲讽,寂寥道:“这日子漫长得看不到头,倒是杖毙了还来得痛快。”
徐仁福心头一惊,摆手道:“姑姑这是哪里的话,你再熬几年便可出宫与家人团聚,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
容兰哀哀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沉默了许久,终究没再说什么,郁郁寡欢地离去了。
当天夜里她忽然从梦中惊醒,枕头两侧已被泪水浸湿。睡不着觉,她悄悄起床坐到外头的屋檐下,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四周的巍峨高墙将她困在这片狭小的天地里,令她感到了孤独。
从小到大她的运气就不太好,当初能失而复得周崇安已令她惊喜万分,可到头来,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她终究是个没福气的人。
凤栖梧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醒,显然是有意而为之,因为下个月初二就是宫中侍者们隔着栅栏探亲的日子。
早先容兰是没有这份恩惠的,只有资历老的宫人才有一年两次的探亲假,后来她求姜嬷嬷照拂,才得了这份份额。
这两年和周崇安联系上后每年他们都能见上两次,相互叙些思念之情,憧憬未来的美好日子。
但这次相见,却成了煎熬。
眼见日子离初二越来越近,容兰愈发焦灼不安,成日里恍恍惚惚的,食不咽下,寝不安席,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所幸梁婉忙着学习宫中的礼仪规矩去了,没空理她,要不然定会找茬折腾一番。
挨到初二那天,容兰坐在镜子前发了好一阵呆,镜中的面容清瘦且消沉,仿若入暮之人般没有丝毫生气。她无精打采地望着镜中的自己,颓唐了一刻钟后,才开始认认真真地上起妆来。
眉毛一定要描得浓淡均匀、各有层次;桃红的胭脂细细地抹均在脸上,遮盖了枯败憔悴的气色;艳红的口脂放在唇上轻轻抿了抿,眼眶里水雾弥漫,却终究没有落下,被她悄悄地拭去了。
女为悦己者容。
她想,这将是她今生最后一次为周崇安打扮了吧。
像个新嫁娘一样,穿上新做的衣裳,画着时兴而得体的妆容,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得体体面面,漂漂亮亮的。
外头的天气极好,阳光明媚,四周绿意盎然,葱葱郁郁。
容兰意兴阑珊地走在熟悉的道儿上,从宁清宫到玄武门的路途仿佛变得遥远而艰难,每走一步,都如踩在刀刃上般难受。
她其实是想停下来的,只要她停下来,就不会见到周崇安,只要她不见他,那他们之间的约定就会一如既往地留守下去。
只要她停下来。
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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