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宗正欲开口转圜一下气氛,忽闻殿外脚步声急促,须臾,一个内侍快步入内,疾声道:“殿下,有英国公密报抵达,十万火急!”
殿内瞬间一静,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一下。
一般来说,无论辽东的任何消息传回长安,都要经由战马走各处驿站以正规渠道传递京师。李绩身为东征副帅,看似陛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地位很是微妙,稍有逾距就能引发陛下不满,而李绩又是一个极其规矩之人,若非十万火急之事,焉能越过陛下,不走兵马驿站,而是直接密报呈递至李承乾面前?
能够让素来重规矩、性谨慎的李绩直接呈递密报,这怕是已经不止是“十万火急”可以形容了……
李承乾赶紧起身,道:“诸位稍坐,孤去去就来。”
起身与内侍快步进入丽正殿,接见传信密使。
非是他不信任在座诸人,实在是能够让李绩不顾规矩传递回京的“十万火急”之事必然事关重大,尚且不知能否公开,所以应当小心处之,待到他看过之后认为可以告知旁人,这才会召集诸人商议。
……
留下面面相觑的诸人,李承乾快步自偏殿走出,绕过门前一段回廊之时,天上正簌簌的落下鹅毛一般的大雪,静谧无风,雪花纷纷,将两座殿宇之间的花园装点得银装素裹,分外美丽。
李承乾心情急迫,哪里有心情欣赏美景?
快步来到丽正殿,坐在主位书案之后,道:“将人带来!”
“喏!”
自有东宫禁卫出去,片刻之后回转,将一个风尘仆仆、形容憔悴的兵卒带入殿中。
那兵卒单膝跪地,将一封书信自怀中取出,双手呈上。
内侍上前接过书信,回至书案之前,呈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伸手接过,仔仔细细的验看了火漆封印,一边取出银刀裁开封口,一边问道:“英国公可还有口信?”
那兵卒摇头道:“回禀殿下,没有。家主只是一再叮嘱务必快马加鞭,尽快将书信呈递给殿下,且定要亲手交给殿下,不容有失。”
李承乾颔首,裁开封口,取出书信,只看了寥寥几行,便倒吸一口凉气,待到将整封书信看完,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若非书信的封印完好,字迹更是李绩亲笔所书,他简直要怀疑这是旁人伪造的。
数十万大军猛攻平穰城之时,父皇居然被敌军围困,还落马受惊,直至此刻依旧昏迷不醒?
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
好半晌,李承乾方才稳住心神,将信笺放回信封之中,沉思良久,让人将兵卒带下去,然后又让人将萧瑀、李道宗、马周三人请到丽正殿来。
三人赶来之时,便见到李承乾面色焦急,一脸忧愤,正大骂道:“程咬金、薛万彻,简直是国之恶贼,孤要将他们处以极刑,方消心头之恨!”
几人大感诧异,心忖程咬金、薛万彻远在辽东,怎地就将太子殿下得罪至这般?
李承乾将书信取出,给三人传阅。
“嘶!”
“怎么可能?”
“不会是假消息吧?”
三人看后,俱是震惊异常,失声惊呼。
李承乾以手捂脸,失声哭泣。
谁能想到春秋正盛的李二陛下御驾亲征高句丽,居然能在数十万大军之中受惊落马,且昏迷不醒?
受惊落马倒还好说,可是这一个“昏迷不醒”,就预示了太多可能……
尽管三人皆是一时之人杰,阅历丰富心志坚韧,但是陡然面对这等消息,亦是惊慌失措,心潮起伏。
良久,还是马周最先反应过来,他沉声道:“此时尚未知陛下是否好转,殿下切莫乱了心神,当谨防某些人铤而走险,施行兵变!”
此言一出,另外几人尽皆一震。
李道宗赶紧说道:“宾王所言不差,英国公既然能够将消息传回长安,赵国公自然亦有这等可能……之前长安城内便潜流涌动,一点陛下坠马昏迷之消息被某些人得知,难保不会升起别样的心思。”
萧瑀却是想得更深一层,蹙眉道:“陛下坠马,其罪自然在程咬金、薛万彻,是这二人疏忽大意所导致。然则究其根本,却是长孙冲未能如计划之中那般顺利接掌七星门,且被渊盖苏文玩弄于股掌之上,错信‘王幢军’已然在平穰城南集结随时准备弃城而逃……罪魁祸首,乃是长孙冲。此事是一定要追究责任的,区区长孙冲不过是戴罪之人,如何扛得起这份重罪?自然是要长孙家来背负这个罪名的。”
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但是包括李承乾在内,却都已经明白萧瑀的意思。
李二陛下已然将打压关陇门阀视为国策,一旦陛下返回长安清算此事、追究责任,自然顺水推舟狠狠剪除长孙家之羽翼。
而长孙无忌又岂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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