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女儿家胆敢青天白日里议论朝政!”范贵清突然发作,拍案而起。
范流棋噤声。
范贵清凝神敛眸,生平第一次仔细打量起三女儿。对于方才她的一番分析,他无不惊讶,惊讶于他养在深闺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儿对朝政大局看得竟然比一般男子都通透。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再看她,虽然就这么跪着,却把腰背挺得笔直,隐隐透着股倔强与不屈,还有那一身男儿装……范贵清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这身长袍……恁的眼熟……
这不是当年自己最钟爱的那一身长袍吗?
范贵清忽的想起了那个乖巧温顺、蕙质兰心的女子。记忆经历多年蒙上一层温柔的纱,遮遮掩掩地露出一双带水含情目,小巧樱桃唇,柔荑拂过她自耳后飘落至脸颊的青丝,也拂过他从未被浸润过的心田。
聂绯,绯儿……
记忆中女子的脸与范流棋渐渐重合,再看到她身上那人亲手为他缝制的素白长袍,这个马背上打天下的铮铮铁汉心里漫过一丝柔情,犀利的眼神也随之平和下来。
“你既已知晓这并非一份美差,搞不好,丢了性命也未可知。还执意要代替你大哥?”
范贵清不知怎的,语气缓和下来,范流棋长舒了一口气。
“就是知晓前途未卜,险象环生,女儿才更要如此做!大哥身子不好,孤身涉险也不知能不能……女儿自幼受大哥处处维护,无以为报,望父亲成全!”言辞凿凿,神情恳切,拳拳之心只差剖了来直接放在范贵清面前。
范贵清神色动了动,倾过身子,低声道:“你可知,入了宫一旦被揭发你是女儿身,欺君罔上乃大逆不道,该当何处?”
“入宫路上,范流棋半路截下大哥,将他囚禁于偏僻庄园,再狸猫换太子,自行进宫。一人做事一人当,双亲家人全然不知。”范流棋神色凛然,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绝气概。
范贵清望着她,神色忽明忽暗,错综复杂。
他膝下四子,长子流画,才智双全却体弱多病;次女流琴,娇生惯养……不提也罢;三女流棋是个庶出,拎不上台面;幺女流书是个闷葫芦,八竿子打不出个闷屁。如今一看,倒是他从未关注过的三女儿性子里最像他。
叹了口气,范贵清走下书案,一手虚扶起范流棋。
范流棋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跪着说了半晌话,膝盖又冷又疼。
“你且先回去,容为父再想一想。”范贵清牵过她的手,冬日里只着长袍未免太过单薄,触手一片冰凉,他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范流棋面对突如其来的“父女情深”,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范贵清察觉到她的不自然,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生分,蜻蜓点水般拍了拍她的手背便松了开。
范流棋强压下心中汹涌澎湃的各类情绪,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逃也似地转身出了书房。
看着那道清瘦笔挺的背影夺门而出,范贵清默默地垂下手。本候,似是真心亏待了她……
脚下走得急,心中不明的情绪左冲右突,纠结不开,便全数化作清泪逃脱出来,迎着风滴落到长袍右衽上。范流棋狠狠地擦去脸上泪水,自嘲地勾起嘴角,一星半点的温情就能把你苦心造诣建造起来的心墙瓦解吗范流棋?也委实……太没用了!
行至花园拐角处,范流棋只顾埋头盯着脚下,意外地撞上一副结实的胸膛,震得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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