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笑靥如花,笑声清脆轻软,彷如江南地区那挂在窗边被温暖的风轻轻吹动的风铃,让张果儿一下子看痴了。
连带着周围一圈兵士,都看痴了。
陈歌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暗道不好,她就是不想被冠上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这些天才低调又低调,几乎除了自己的营帐和安置伤患的营帐,哪里都不敢去了。
这回真是失策。
她想着,连忙就要放下帘子,却忽地,一道阴沉冷冽的视线带着不容被忽视的存在感,直直地投到了她身上。
陈歌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顺着视线看过去,却见身披一身银色甲衣、气宇轩昂的男人正在一群将士的跟随下,大步朝她这边走来。
一双如古井般幽深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内里显然带着几分不悦,看得陈歌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想转开视线,然而想起自己的未来谋划,连忙忍住了,转而朝他扬起一个笑容,白皙柔嫩的脸颊上泛起两个小小的梨涡,清雅甜美得仿佛飘扬在北方干冷秋风中的一朵小花。
魏远的步子微不可察地一顿,却几乎瞬间便恢复了原样,一双眼眸更显冷沉,别开了看向她的视线,只是在经过马车时,冷冷地道了句:“笑得那么怪异,可是脸抽筋了?”
陈歌:“……”
顿时又是羞恼又是愤怒地放下帘子,坐回了马车里。
这臭男人!
在魏远身旁全程吃瓜的吕闻顿时一脸操心地看着自家主公。
唉!主公这熊样,活该留不住夫人啊!
果然就像军师说的,有个这么不省心的主公,苦的是他们这些部下罢了!
边唉声叹气着,吕闻边狠狠地瞪了周围那群还恋恋不舍地偷瞧夫人马车的兵蛋子们一眼。
看什么看,若是胆敢觊觎夫人,便是自己人他也不会手软!
因为启程前的这个小插曲,陈歌一路上都乖乖地坐在马车里,连车帘都没有再掀过一回。
只是听着外头的动静,她知道,魏远一直骑马跟在她的马车旁边,因为她总是时不时听到有人上来找魏远说事的声音。
陈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掀开帘子跟他说什么,在这种身前身后都跟着无数将士的情况下,也不适合说什么。
只是她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心安。
自那天被沈禹辰出其不意地掳走后,她表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到底留了阴影,这几晚,每到晚上她一个人在营帐里的时候,她总会滋生出几分不安,不算强烈,却如影随形,让她总是睡不好,有时候入睡了,还会被恶梦惊醒。
这时候,听着外头带着某种节奏的、沉稳有力的马蹄声,以及偶然响起的那男人跟别人交谈时的低沉嗓音,她莫名地一阵心定,竟不知不觉地靠着软枕睡了过去。
这在颠簸马车上的一觉,竟是比她前几晚都要踏实。
最后,她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有湿冷刺人的寒气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如灵蛇般缠上她的身子,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彻底醒了过来。
摸了摸自己的手,果然已经冷成了两截冰棍儿,她连忙拉起滑到了腰间的芙蓉绣花毛毯,嗅着空气里湿冷的水汽,想了想,这一路上头一回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她周围连绵一片的身穿灰色铠甲的兵士们,和在空中飘扬的写着龙飞凤舞的魏字的红底黄边军旗。
天上,不断有细细密密的雨点子飘落,如烟如雾,映衬着已经显出了几分暮色的天空,让人无端地心生愁绪。
“秋雨寒凉,把帘子放下吧。”
一个熟悉的沉冷嗓音响起,陈歌微微一愣,视线上移,投到了身旁骑着高大骏马的俊朗男人身上。
他的银色甲衣上已是布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英气的脸上也带着几分水汽,那双乌黑幽亮的眼眸没有看她,只是抬头看了一下远方,淡淡道:“冀州,到了。”
莱阳离冀州不远,他们先前接近凌晨出发,路上遇滚石滑落,尤能在正午前到达。
这回他们一大早出发,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走着,终于在天大黑前,回到了冀州。
冀州。
陈歌心里忽地生出了几分感慨。
明明那个地方她待了也不过十日,这会儿回到这里,她竟然生出了一种宛如回到家了的感觉。
魏远把安顿军士的事务交给了手下的人,便携着她先回了燕侯府。
下了马后,他把马鞭随意地抛给了一旁的仆役,刚往前走了两步,便顿了顿,转头眼色幽深地看着她。
陈歌有些意外,这男人竟然会等她?
在激动得快要哭了的钟娘和蓝衣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后,她正想走向那一直看着她的男人。
却忽地,感觉到了一道视线,阴冷彷如滑溜溜的毒蛇,悄然侵袭上她的四肢百骸。
陈歌眉角微微一跳,转头看向站在侯府大门处的一个美丽女子,此时她正透过朦朦胧胧的雨雾,狠狠地、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和阴冷看着她。
陈歌的眼神微微一沉,在心里念出了她的名字——林婉儿。
这个府中最希望她这回被掳走后便永不再回来的人,也许便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