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样说,他还是重新拿起了案几上的信。
这封信写得又臭又长,就是典型的大楚人写的信,十句里有八句都是废话,有些话里还藏着好几个意思,他可没那么多耐心去看和解读。
他们胡族习惯了直来直往,用实力说话,因此向来很看不起大楚人的迂回虚伪,但不得不承认,他们这性子也是先前一直输给大楚人的原因之一。
这一回,有这些从大楚过来的谋士的协助,他们攻打的进程比先前顺利了不少,因此,他虽然看他们不顺眼,但他们的话,他还是愿意听的。
他看了几眼后,便失去了耐心,把信往陈浩安面前一扔,冷冷道:“你看,看了后把里面的内容说给我听。”
他们虽然从小便学习大楚的语言,但到底不如看本民族的语言那般顺畅。
加上这七拐八拐的说话风格,他看得下去才有鬼了!
陈浩安应了一声,双手拿过了信件,快速地看了起来,越看,脸上的神情越是讶异和沉肃。
完颜钦见他如此,心里更是不耐,猛地把手中的酒杯往几面上一拍,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快说!”
陈浩安依然无法流利地用胡族语说话,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慢慢道:“燕侯说,他知晓了咱们跟刘徐之间的合作,还说……还说这是他从刘徐手下的人里听回来的。
刘徐派人跟舞阳侯告密,想在咱们击退燕侯后,跟舞阳侯合作反将我们一军!
燕侯的人中途把那个人拦截了下来,才知道了这一切。
他说刘徐并不是真心跟咱们合作的,他在咱们面前是一套说辞,在舞阳侯面前又是一套说辞,他是想让咱们跟舞阳侯厮杀,等到咱们两败俱伤时,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完颜钦眼睛猛地瞪大,收紧了握着杯子的手,手中的虎首青铜酒杯顿时被捏得变了形,“刘徐这狗狼养的,竟然敢!”
其余胡人将领也一脸气恼,刘徐那厮会做出这种事,他们一点也不意外,早在跟他打交道的过程中,他们就知道他是个阴险至极的男人,比他们先前遇见过的任何一个大楚人都要阴险!
“二殿下,请先冷静。”陈浩安连忙抱拳道:“刘徐心思自然不会简单,但燕侯也不可能如信中所说那般诚心要与咱们合作,属下担心其中有诈。
他虽然说出了咱们跟刘徐之间交易的细节,但不一定就是如他所说,从刘徐手下的人中听回来的。
如今四殿下还在他们手中,谁知道是不是四殿下告诉了他们什么,他们以此设局……”
完颜钦低吼道:“完颜直便是死,也不可能把这些事情告诉魏远!
你又不是不知晓,完颜直有多恨魏远,他怎么可能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协助他对我们设局!”
陈浩安一下子语噎,确实,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四殿下对燕侯,确实有着一种近乎扭曲的仇恨。
这是他亲眼所见的。
完颜钦一想到刘徐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就气得不行,他讨厌大楚人的迂回虚伪,刘徐便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之一,先前若不是需要他的协助,他才不会对他忍气吞声!
他阴沉着一张脸想了一会儿,道:“魏远说,要跟我们合作,合作的前提是双赢,他想要什么?又能给我们什么?信中理应有写罢。”
陈浩安虽然觉得这件事透着一股子怪异,但又找不到证据,只能先把它放到一边,点了点头道:“燕侯说,刘徐跟咱们约定以湘水为界,他可以再退一步,跟我们以赣水为界。”
赣水在湘水再往东的地方,如果以赣水为界,相当于他们能多占领三个州!
完颜钦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陈浩安心里的不安越发重了,但不得不继续说了下去,“还说,他希望到时候,您能把肃毅伯世子归还给他们。”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完颜钦忽地仰头大笑,满脸嘲讽不屑道:“说到底,他还是为了他的好舅舅啊!看来真的如刘徐所说,他已是跟林家和解了!
想不到堂堂燕侯竟是一个如此感情用事之人,呵,有肃毅伯世子在手,我便等于多了一个挟制他的筹码!”
先前刘徐跟他说这件事时,他还不怎么相信,只是这些天魏远按兵不动,除了找不到攻破他们防线的破绽,未尝不是因为顾虑他手中的肃毅伯世子。
“传令下去!”完颜钦当即一拍桌子,眉飞色舞地道:“今晚设宴邀请燕侯进来共商大事!咱们,就好好会会这个昔日的宿敌罢!”
“是!”
其他胡人将领均是满脸掩不住的兴奋。
虽说他们还要借助燕侯的力量,没法尽情地折磨羞辱他,但如今是燕侯主动向他们求和,能看到他吃瘪的样子,他们已是足够爽快了!
何况,如今是他们占据上风,燕侯来到他们的主场,他们多的是法子对他下绊子!呵,量他也不敢反抗他们。
在场的人,只有陈浩安开心不起来。
他不相信一向仇视胡人的魏远会真心与胡人合作,只是完颜钦明显不愿意再听他说话,甚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抹暗沉。
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这里站稳脚跟,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他断是不允许有其他人来破坏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