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接过来仔细查验一番,确认无误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支人马确实是从黎平府来的,只是这个县令说他们杀敌一千余人,还俘虏了四百多,很难让人相信呢!”
杨康抚摸着胡须,提出了自己的质疑,“我看这个朱任侠八成是在谎报军情,欺骗抚台大人。”
周围的军官纷纷哄笑:“估计这个县令在小地方作威作福惯了,平日里没少干欺上瞒下的事情,还以为到了贵阳跟他那一亩三分地没啥区别呢!”
“这个小县令可能不知道谎报军功是一桩大罪,弄不好抚台大人会把他的乌纱帽直接摘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是无知者无畏,等钢刀砍到脖子上的时候,有他后悔的!”
侯捷心中不忿,双手捧着包袱呈上:“我这里还有一个证物,请指挥使大人过目。你看过之后,就知道我们家县太爷说的是真还是吹牛。”
“此乃何物?”
杨康露出警惕的眼神,肃声问道。
侯捷弯着腰,双手捧着血渍早就干涸的包袱:“指挥使大人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人头?”
杨康一脸疑惑,通过包袱的形状还有上面的血渍,他可以轻松猜到被包裹在里面的是人头。
他嘴上虽然诧异,但手上却没闲着。
身为贵阳卫的指挥使,大明王朝正三品的武官,手底下最多的时候掌管五千六百人,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会被一颗人头镇住。
包袱被解开之后,呈现在杨康眼前的赫然正是项筹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只见他双眼圆睁,似乎不肯接受自己死亡的现实,凌乱的头发脏兮兮的沾满了干涸的血渍,被凝结成了一绺一绺的披散在头顶。
“这不是项筹吗?”
杨康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是杨应龙手下排在十名左右的大将。
播州杨氏五虎大将之一的项范的亲弟弟,平日里以骁勇善战,用兵神速而闻名,怎么成了这个吊样?
“项筹竟然被锦屏县的民壮杀了?”杨康脸上的表情有些突兀,让人看不出来是惊喜还是惊吓。
周围的武官也是惊讶不已,纷纷凑上来查看,围着项筹的脑袋仔细研究。
“不会是个冒牌货吧?”
“项筹可是杨应龙手下屈指可数的悍将,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县令杀了?”
“不像是假的,世界上哪有这么相似的人?前几天在野外鏖战的时候,我还跟项筹厮杀了十几回合,他这眼神我记得一清二楚!”
侯捷连声冷笑:“证据摆在眼前了,尔等还是如此无知,真是可笑!你们以为自己杀不了项筹,别人就杀不了吗?实话告诉你们,别说区区一个项筹。就算是杨应龙手下的五虎大将一起上,也不够我们江团长一个人杀的!”
正在围观头颅的武官有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镇抚、千户等职位,大多都是从三品到正五品的职位,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根本没有把朱任侠这个小小的县令放在眼里,更不用说侯捷这个来报信叫门的小卒了。
听了他的话,一个个的勃然大怒:“你个小卒活腻了是吧,这里有轮到你说话的份?你们团长一个人能杀播州杨氏的五虎大将,你以为你们是谁?”
“我以为我们是谁?”
侯捷的暴脾气上来了,一下子扯下甲胄,敞开衣襟,露出了胸前和背上的伤痕,嘶吼道:
“老子是戚家军出身,这些年跟着戚继光将军大大小小打了四五十场战役,死在老子手上的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这双手更是杀过几十个倭寇,别以为你们杀不了的人就成了盖世猛将,在我们戚家军的眼里,插标卖首而已!”
“戚家军?”
听了侯捷的话,再看看他身上狰狞的伤痕,在场的武官这才一个个被震惊了,纷纷收起轻视之意。
“原来你们这支民壮里面有从戚家军退伍的啊,怪不得能打胜仗,倒是小瞧你们了。”
杨康打个“哈哈”,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戚家军乃是天下精锐,大明首屈,你们民壮里面有戚家军的退伍军人压阵,能够打胜仗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就在这时,远处烟尘滚滚,侯捷看到一支人马打着“杨”“项”等旗号,浩浩荡荡的朝贵阳掩杀过来,看那规模至少有上万人。
“指挥使,请快快快开门,把我们的民壮放进城内。”侯捷有些焦急,抱拳请求。
“嗯。”
杨康鼻子哼了一声,正要下令打开城门放黎平府的援军进城,却看到他的心腹吕志文把头凑过来,悄声说道:
“这黎平城的民壮立下了大功,态度嚣张,目中无人。一个报信的小头目竟敢嘲笑我等,如果不杀杀他们的威风怎么能行?”
原先的贵阳卫指挥同知张焕跟着都司杨国柱战死在飞练堡,因此指挥佥事吕志文被巡抚江东之火线提拔,暂时署理贵阳卫指挥同知一职。
这吕志文是杨康的远房表亲,两人私交甚笃,此刻听了吕志文的话,杨康眯着双眼暗自思忖,心中连道:“志文言之有理,必须借这个机会杀杀这支队伍的锐气,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呵呵……这位壮士辛苦了,你先去喝茶休息,本官马上命人打开城门,放你们黎平军进城。”
杨康笑容满面的吩咐一声,马上有几个他的亲兵上前做出请的姿势,“这位兄弟,跟我们到营房来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