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田宗仁手下有好几千族兵,那他为啥不派自己的人来,却派人跑到湖广雇佣我们?”金珠还是想不明白。
“怪不得都说胸大的女人没脑子!”
第五名在心里嘀咕一声,吐出几粒花生皮,“田宗仁毕竟是朝廷命官,况且这件案子惊动了按察使,所以他才会雇凶杀人,这比田氏族兵出手要保险多了。”
“原来如此。”
金珠恍然顿悟,“五师爷真聪明,我敬你一个。”
第五名和金珠碰了一下碗,继续分析:“我估计是张白初的主意,这家伙心黑着呢,号称西南第一心黑幕僚。”
朱任侠对第五名的分析完全赞同,向金珠敬酒:“金姑娘,你们乌龙山到这里多远?”
“接近七百里,自从杨大力接了这单生意之后,就率领两百多人下了乌龙山,一直走了五六天才来到锦屏县境内。”
金珠灌了一大口酒,苦笑道,“只是杨大力做梦也不会想到,江家村有神仙罩着,估计今晚死了差不多一百多人。”
“杨大力就是遮天雕?”朱任侠问道。
金珠冷哼一声:“他算个屁遮天雕,冒用师父的名号而已。”
朱任侠递给她一串烤肉,真诚的道:“金姑娘,你能救治我们的伤员,可见你心底不坏。不知道你究竟因何落草为寇,若是拿我朱任侠当朋友,说来听听可好?”
金珠没有接朱任侠递来的肉串,而是端起面前的瓷碗,仰头喝了个精光。
“好!”
“但是说之前,麻烦帮我把酒斟满。”
“呵呵……金姑娘真是女中豪杰!”
朱任侠笑着拎起酒坛,把金珠面前的瓷碗倒满,“姑娘请讲,我与师爷洗耳恭听。”
金珠用掌心擦拭了下嘴角的油渍,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我爹名叫金善仁,以前是京城的太医。”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姑娘的医术如此了得。”
朱任侠和第五名茅塞顿开,对视了一眼,一起举杯。
“因为皇帝朱翊钧让他炼制可以延年益寿的丹药,如果造不出来,就把他发配云南,女眷收入教坊司。我爹胆小,就收拾了细软,带着母亲和我跑路。”
“那是怎么落草为寇的?”第五名嚼着花生问道。
“爹本来想要带着我们逃回老家九江,在路上听说京城下了通缉令,府衙县衙都在抓我们,爹只好带着我们前往四川投奔亲戚。”
“却不料,在湖南境内路过天门山的时候,被一伙土匪劫到山上。”
“这伙土匪的大当家名叫冯四海,绿林道上人送绰号‘遮天雕’,手下拥有两千多响马,是湖广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
朱任侠吓了一跳:“哎呀……遮天雕的实力竟然如此雄厚,今天得罪了他,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讲!”
金珠“滋溜”一声,吃了一大口粉条,“此遮天雕已经不是从前的遮天雕了,不用怕他!”
“哦……愿闻其详。”朱任侠放下心来。
“这冯四海是个性情中人,他本是锦衣卫百户,因为得罪了大太监冯宝,只好逃到南方落草为寇。
他奉行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宗旨,所以许多走投无路之人都去投奔他。
他手下的喽啰看到我家的马车是从京城来的,所以把我们一家掳到山上。
恰好冯四海的小妾临盆难产,亏了我爹出手帮忙,才保住了她们母子的性命。
反正我爹也无家可归,从那以后,我们全家就留在了天门山。
我爹因为医术高超,被冯四海非常器重,视作左膀右臂。而且他还时常教导我武艺,算是我的启蒙师傅,那年我九岁。”
“喝酒、喝酒……边喝边说。”
主朱任侠听得津津有味,举碗敬酒。
金珠喝了一口,继续道:“就在去年冬天,湖广巡抚率领五千官兵进剿天门山,两千多人的队伍死伤过半,我师父也不知所踪。”
“可惜,也算是个英雄豪杰!”
朱任侠叹息一声,朝地上倒了些许白酒,“这口酒,祭奠冯先生在天之灵。”
金珠继续说道:“我们全家跟着小股队伍落荒而逃,最终跟着杨大力逃到了乌龙山。”
“这杨大力是我师父的大弟子,他便冒用我师父的遮天雕名号,在乌龙山收集溃散的兄弟。将近一年的时间下来,倒也聚集了三百多人。”
“我爹娘岁数大了,天下也没有容身之地,只好跟着杨大力住在乌龙山。因为冯四海拿我爹当兄弟,杨大力对他还算恭敬。”
“但杨大力没有师父的侠义心肠,根本不执行他的劫富济贫,无论地主还是贫民,一律打劫。
我爹为此很生气,甚至想要下山,但杨大力知道土匪窝里需要郎中,因此不让我爹下山。
就在前几天,独眼龙陈震接了一个买卖,对方出价一千两银子,要我们血洗江家村。
虽然相隔六七百里地,但山上缺钱,他俩一商量就答应了下来,于是率领两百多人跋涉了五六天来到了江家村,然后就……”
听金珠讲完遮天雕的故事,朱任侠感慨不已。
“这冯先生与金太医都是好人,却被逼的落草为寇,这世道真是颠倒黑白啊!”
金珠鼻子发酸:“爹娘岁数大了,不知道见不到我,会不会着急?”
她正说着话,突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朱任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