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一些大户,也在逃难,区别只在于他们有一辆辆的马车,牛车,最次也是驴车,骡子车。
挨着大石县近的,就往大石县逃。
挨着雁回山近的,就往雁回山里逃。
挨着西边州县的,就往西边逃。
剩下的,鹿城东南最富饶之地,基本都在往鹿鸣山里逃,或者是往卢家镇逃。
站在高空俯瞰,百姓如蝼蚁。
连他们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如此卑微,如此渺小。
“爹,娘,我饿——”
一辆破旧的板车上,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小声的喊着,他年纪太小,尚且还不明白逃难意味着什么?
看着爹娘在前面拼命拉车他只觉得好玩,他也看不懂旁边哥哥姐姐脸上的担忧,玩累了,就会喊饿。
“石头,不要闹,过了前面那座山,娘给你做好吃的。”
帮着丈夫拉车的妇人回过头,黝黑干瘦的脸上,浮起一抹艰难的笑,他们不敢停下,早晨醒来,就听说蛮子杀过来了,与丈夫一起匆忙叫醒孩子,拉上家里仅有的粮食,一些家什细软,就随着村人一起往山里跑。
这天杀的,今年的光景本来不错,还指望能过个好年,结果蛮子就来了。
不幸中的万幸,家里种的田已经收获,给老爷们交了租子,还能剩下几百斤,如今城里遭了灾,却给了他们逃难的机会。
可是,又好像希望就在眼前,之前那种惶惶然,丧家之犬一样的黯淡心情一下子被冲淡许多。
“老乡,不要急,我们这里是溪山县李氏商行的,要招勤快的,能干累活的青壮,也招勤快的,会做饭洗衣,能缝制衣服的妇人,包吃包住,每人可以带两个孩子或两个老人,给一间木屋,每人每天给两顿干饭,一顿稀饭,活计是累了点,但男子每月给30文,女子每月给20文,绝不拖欠。”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描绘的条件让男人简直不敢相信,又有点患得患失,因为卢家的老爷们可从来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等等,李氏商行,李老爷?
男人大着胆子抬头看去,眼前这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一看就是锦衣玉食之家的公子少爷,笑起来很好看,讲话也耐心,就是一双剑眉带着点莫名的威严,让他不敢再看。
但心中却是确信无疑,这般的人物,会骗我们这样的泥巴佬?
“爹,娘,我饿。”
好死不死的,小兔崽子在这个时候乱叫起来,男人吓了一跳,生怕冲撞了贵人老爷。
“不妨事,饿了吗?说实话我也有点饿啊,来,送你个鸡腿。”说着,年轻人又一笑,递过来半只用纸包着的烧鸡腿。
“使不得,贵人老爷使不得啊!”男人骇得手忙脚乱。
“使得,使得,今日入我李氏商行者,我李肆可以在此承诺,不论男女老少,皆为我李某人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大家给我干活,我保大家不会饿肚子!”
“李老爷,如果蛮子兵打过来怎么办?”人群中有人在喊。
“那当然,是送他们回姥姥家!”
李肆面带微笑,环视四周,心中却不免遗憾,这么霸气的话,由他李老爷说出来,有点像吹牛。
或许这就是有一失必有一得吧。
昨夜地龙翻身,溪山县内也有许多民宅受灾,他连夜带人赶回溪山县,忙得一宿没睡,才安顿好了救灾事宜,就从建城令中收到了鹿城卢氏被黑齿军团杀光,卢氏门阀被清零的消息。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绝佳的收拢鹿城难民的机会。
不过,他这个大燕皇子名声可不怎么好,之前都被世家门阀形容为乱军山贼。
再者逃难的百姓本就心理脆弱,他率领大军开过去,就算立起大燕皇子的仪仗,保不齐都会有大量难民远远看到就会吓得四处逃散。
于是李肆立刻亲自带队,临时创建李氏商行,以包吃包住为宣传语,带着各有司的主干,一路急行军绕过卢家镇,来这处十字路口招工。
那些富人,大户,他没兴趣招募,这帮人就算不管,也会在卢家镇过得很滋润,他需要的是那些工匠,佃户等这些底层民众。
只要给他们分田,分房子,那么他们就会死心塌地的跟随他,拥护他。
这一波哪怕招来十万难民呢,李肆可就赚大了。
本还想再说几句豪迈的场面话,撑撑这李老爷的人设,结果大家似乎也不太在意他是否能打得过黑齿蛮兵。
“李老爷,我是木匠,我可勤快了,招我吧。”
“李老爷,我没啥子手艺,但我就是力气大,给您干活绝对不偷懒。”
“李老爷……”
转眼之间,李肆就被淹没了,他终究还是算错一件事,难民们对于救命稻草的热情。
幸好孙进带人赶来,替李肆分担了这痛并快乐的烦恼。
“殿下,难民越来越多,据夜不收汇报,最终人数至少超过十万,溪山县城怕是要安置不下。”
户司主官周月匆匆跑过来,一脸惊吓过度的样子,一开始她也是学着李肆去接待,安抚难民,但很快就败下阵来,真的,这些难民不需要多么动听的话语,直接一大锅米粥就能降低他们的戒备心。
“雁门关,周月,你去调度,从难民之中选出一定数量的青壮,与其家小一并转移到董家庄,米家庄,由秦小刀的城建工兵营在这两地修建简易木屋,先把人安置下来,另外,逐鹿关的扩建也需要更多的人手,十万人算什么,我养得起!”
李肆说的无比自信,原因就在于,他今年大丰收,手中的粮食,是真的真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