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志是朱三太子封的“总督”,各方情报都归他汇总,听李柱点到自己,便清了一下嗓子说道:“现在朝廷在热河、辽东、内蒙练兵,人数总共约有三十五万,很上劲,遏必隆前不久还巡视了各地练兵的情形。又花十万内币,请了个西洋人张诚督造红衣大炮,这件事康熙还亲自去看了。青海、内外蒙到塞内的通道都设了卡,一律不许地方官乱征马匹,朝廷自己征的马却比往年多出一倍。米思翰征粮更是卖力,今年约比往年多三成……吴三桂那边难处更大,但备战的事干得更凶,马匹从西藏那边源源征入,兵额又密增了十三佐……”他很熟悉情况,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说了个大概,末了又道,“这些都是各地香堂堂主送来的信儿,亲眼所见,当然是很靠得住的。”
“针尖对麦芒,这就是眼前势态。”李柱听完笑道,“耿精忠请撤藩,准了;尚可喜请撤藩,准了;加一条让尚之信承袭王爵,却不准;吴三桂的奏折里语带牢骚,照样准了——这就是气魄、胆识,不能不佩服这个小满鞑子!吴三桂又自恃是汉人,兵多将广,以我愚见,这个仗是打定了。”
杨起隆听了,低头想想,又问身边的朱尚贤:“宫里的情形如何?”朱尚贤极为精细,只侧身低声说了几句。小毛子留神去听,也没听到一个字,又怕众人瞧见,只好装着心不在焉的模样用手指在地下画着道道。良久,才听杨起隆点头道:“人够使就行了,不要再弄人了,我总觉康熙已察觉了我们似的。”小毛子听得身上一哆嗦,随手在地下猛地画了一道。
“吴三桂是个软骨头货,”李柱见大家都在默谋又说道,“朝廷若恩威并用,软硬兼施,吴三桂也许会软下来。所以我们不能坐等,我们要代吴某造点乱子,他不肯上梁山也得逼着他上去。”
焦山点头道:“军师这些话很有道理。我们可以替吴应熊操操这个心,在宫内,或投毒,或起哄,只说是云南的人干的,这样,吴三桂想拉稀也就拉不成了。”
王镇邦听着心头突突乱跳,他很担心把这样差使落在自己身上。正要寻个遁词回避,小毛子却忽然大声道:“这种事在宫里干,没门儿!你们不是太监,不晓得这里头的厉害:这不,王镇邦、黄四村都在,问他们谁敢干?皇上跟前的人一个个比鬼都精!又要弄玄乎,说是别人干的——这事儿呀,你们甭找我,谁不想活了谁干去!”
“不速之客听你们议论多时了!”门外有人大笑道,“竟公然想栽赃害我父子!我爹爹乃大清忠臣,自请撤藩,心甘情愿,有谁逼迫他来着?我们吴家与诸公前世无冤、今世无仇,又没有刨了你们的祖坟,用心为何这样狠毒?”说着,两个人一前一后昂然而入。前头一个几步跨到中间,拉过一把椅子跷起二郎腿大咧咧地坐在杨起隆身边,“叭”地吹着了火煤儿,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浓雾来,揶揄地扫视着厅中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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