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绽的脚步越发踟蹰。
这就是她的母亲,这就是她的嫂嫂。
前一世,父皇过世之后,便是这二人,苦苦地替她遮掩、给她保护,她才有命能一直活到国破家亡的那一夜。
可是,母后娘娘到了明年才过四十五的寿辰,嫂嫂过了花信也才两三年,为何都看起来却如此苍老!?
余绽的鼻子蓦然一酸,忙低下头,用力眨眼。
自己是个不相干的外人。
此刻来梨花殿,是送上门来被皇家估量,说不得还要品头论足,搞不好还会事后被随手指配个什么破婚……
余绽逼着自己满脑子胡思乱想,目的自然是打散自己的酸楚心思。
可是一转念间,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最严重的问题——
万一自己这举止并没有得母后娘娘的欢心,她随手替自己瞎指婚事怎么办!?
我……我怎么刚刚才想到这个问题!?
余绽觉得自己的额角上慢慢地冒出了汗来!
“这就是余氏女?穿了男装,倒是有趣。”
潘皇后温和的声音从上头飘了下来。
余绽惊觉,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失了仪态,定一定神,深吸一口气,叉手方寸,如男子一般拱手,然后撩袍跪倒,大礼叩拜:
“民女余氏,行四,名绽。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绽?是不是‘宿雨净烟霞,春风绽百花’的那个绽?”潘皇后笑眯眯。
余绽没抬头。
她听又新提到过这位皇后嫂嫂太多次,太知道这是个极聪明极刚毅、外圆内方的烈女子。
所以这一句诗绝不是随口念出来的。
这是在问她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但是余绽现在没心思应酬这个,她现在最想要,是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看一看她梦里的母后娘娘。
“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晓梦初回,一夜春风绽早梅’的绽。”
“抬起头来。”
沈太后不等潘皇后再说话,突兀开口。
余绽伏在地上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成了一整块铁板:“民女,不敢。”
“我赐你无罪。你抬头,站起来,站好。我要看看你。”
沈太后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冷硬、威严、矜持。
可是,余绽已经听出了惶惑和急切,还有沈太后对着长公主说话时惯有的气急败坏。
她的心里狠狠地跳了一跳。
母后娘娘她这是……
余绽慢慢地站了起来,挺直身体,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坐在上首的沈太后。
“哟。”
潘皇后失声,轻轻地惊叹。
沈太后的眼睛也微微一亮,然后,探究地看她。
余绽就像是一个从未见过人类的幼兽一般,紧紧地盯着沈太后,将她从头细细地看到了脚,然后再慢慢地看回来,连她紧紧捏着袖口的手指都不放过。
“这孩子……”
殿外传来了脚步声。
所以沈太后开了口,缓缓地说话,表情也缓缓地正常,回暖,仿佛她一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一般。
“长得好看。”
“何止好看?依着儿媳看来,我见过的小娘子里头,数这孩子最好看!”
潘皇后满意地笑。
若果然让这丫头给潘家三郎做妻子,那自家可真是赚到了!
沈太后瞟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比起悯郎来,还是差了一线。”
潘皇后噎住。
余绽也觉得胸口发闷,想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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