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想想这件事似乎不太应该告诉沈沉,便又略了过去:
“老奴去了东年关也有一年多了。一直也自我感觉与宗悍相处不错。可是这一两个月,似乎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郡主六月十九行册封礼。听说萧敢是用了萧夫人的名义,特意往京里送了贺礼的。可是老奴跟宗悍提起的时候,他却十分不以为然。
“再后来,陛下有旨意,说秋日不远,今年中原年丰,令打探北狄和西齐动静,看看要不要北伐。他接旨时满口答应,转脸却将此事丢在了一边。老奴旁敲侧击,他却只是虚词敷衍……”
沈沉听到这里,蹙了蹙眉:“宗悍这是,看不起皇兄?”
宗悍并没有答这句话,接着又道:“老奴实在是不踏实,便寻了个借口,去了一趟幽州。”
去幽州?
找萧敢么?
那个滑头怎么会跟你交接,平白无故地去惹宗悍?
沈沉嗟叹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公然去拜,萧敢必定会避而不见,所以悄悄地把帖子递给了萧府管事,只说想在幽州游赏,请他们府上那位年轻才俊、掌管庶务的萧二十二郎一起坐一坐。谁知最后见到的,却是萧夫人。”
说到这里,荀远似是仍在玩味当时场景,竟稍稍怔了一会儿,方含笑道:
“萧夫人话说得漂亮,太极打得圆熟。萧家的男丁,竟然一个都没让我见到。最后陪着我在幽州乱走的,是萧家的大女婿。”
大女婿?!
那个一惊一乍的蠢货么?
萧夫人这个人选给的可真妙。
沈沉呵呵轻笑:“我得为阿监掬一捧同情泪了。”
荀远跟着她苦笑,叹道:“郡主英明——那哪里是他应酬我,根本就是我在应酬他!跟他说了三天话,我觉得自己都快变蠢货了。”
“辛苦阿监。”沈沉莞尔。
说到这里,荀远停了下来,看着她,轻声问道:“老奴知道,河北道受北狄影响至深。而北狄,并不讲究什么血脉传承,从来都是强者居之。老奴想问问,在郡主眼中,幽州和东宁关,可也是这样想的?”
这竟然是在问自己,那两个人,会不会叛了大夏?!
沈沉挑起了眉:“萧家和宗家,世世代代都在跟北狄相抗、为中原守卫北大门。我所知所见,他们从未有愧于百姓、从未有愧于天下。”
说到这里,她便闭上了嘴,不打算再往下说。
可荀远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仍旧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至于北狄的传承,阿监觉得他们都是强者居之。但实际情况却未必如此。
“北狄和中原,从来都是相互影响。尤其是中原大地家国天下,一朝君临荣光万丈,这对北狄那些部族首领,又何尝不是最大的诱惑?
“他们之中讲究血脉的大有人在。”
既然说到这里,沈沉索性继续往下说道:
“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不论是世家大族、士林学子,还是平民百姓,对天下之主都有自己的标尺判断。
“然而,千载而下,一一看去:这天下,从来都是有德者居之。社稷宗庙云者,若能落在有德者手里,哪怕便不是本姓的,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荀远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忽然轻轻开口:
“若是大夏天下日后落在了旁人手里,那人想要屠尽南氏一族呢?”
沈沉莞尔,露了个大大的自信笑容出来:“谁敢啊?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