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食盒,转过小径,司马淮阳住了步子,遥遥地看向宁王妃的正院。
因下雪,天色有些暗。那边已经亮起了灯火。
真早。
又不用她们缝衣衫、纳鞋底,点灯熬油的,也不嫌浪费。
司马淮阳忽然想起了那个喜欢给父母写寿字、画佛像、缝制衣服的牡丹郡主。
嗯,还是有人需要用烛火的。
那其实是个很好的小娘子,这姓白的软骨头,不仅仅是配不上她。哪怕仅是之前把他的名字跟牡丹郡主并放在了一处,都是对那孩子的亵渎!
打断手脚是第一步,接下来,毒哑、弄瞎,就让他活在所有人的嘲讽挖苦之中,死都死不了,这才对。
司马淮阳在心里默默地发着狠。
“您就是司马先生。”
一个甜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司马淮阳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一个踉跄。站稳了,定睛细看,先瞧见了那件火红的斗篷。
“见过离珠郡主。”
“你是谁的人?罗相?曹相?梨花殿直属?”沈沉单刀直入,根本就不跟他绕圈子。
原来……
好吧!
明白了。
司马淮阳睁大了眼睛,张口结舌。半晌,才只得尴尬地笑了一下,后退了半步,叉手躬身:“是罗相。”
沈沉了然点头:“那他不错。这些年,他也受委屈了。”
又打量司马淮阳,“你是怎么回归正途的?”
长久的沉默。
“在下的性命和小家,的确都是宁王殿下救的。所以在下追随宁王殿下十数年。
“可是在下出身边城,最知道战火燃起、生灵涂炭是什么样子。宁王殿下不知道。
“就连一心想要谋逆的韩大将军,即便手握重兵之时,也会顾忌着不想大夏陷入兵祸,只打算在京城之内,甚至宫城之内,将这件事情解决。
“从这一条上来说,在下,算是跟错了主人。”
司马淮阳的脸庞浮上一丝失望的苦笑,“只是宁王殿下的一双儿女,却都没有错。他们一个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另一个则被当成交换利益的筹码。
“我答应罗相时,说得很清楚:放世子和郡主一条生路。他们什么都不要,只要活着,便好。”
沈沉讶然看着他:“宁王叔的儿子还在生?那那个死在韩府的年轻人……”
“那个人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宁王殿下确认,那不是小世子。”
司马淮阳忽然再往后退了三步,长揖到地,“在下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宫城里的人,在下最信得过的,正是郡主。
“在下想请求郡主,若真到了那一天,还请郡主施以援手,救救小世子。不用大富大贵,甚至不用锦衣玉食,只要平安活着,就行。”
沈沉定定地看着他。
司马淮阳深深弯着腰,双手拱起的拳头直直地抵着雪地。没有动。
半空中的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缓。似乎正在令一切都变得失重,似乎正要让人的灵魂都浮到头顶,来看看自己的那具躯壳,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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