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果儿满面迷茫,但还是答应了,利落地疾步离开。
随着银针深入、捻拧、轻弹,南猛从烦躁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待这一针也抽出来时,钟幻已经筋疲力尽,满身汗透,直接倒在了沈沉怀里。
“师兄,怎么样?”沈沉连忙扶住了他,轻声低问。
“还好自水中救起得快,又及时吐了呛水。咱们也动手得不算太晚。毒素入体不深,明日再拔一次毒,就没有大碍了。只是今冬须得格外小心保暖。霜雪就经不得了。”
钟幻强撑着说了情况,又抖着手指自己的药箱:“玉瓶。”
沈沉忙捞起箱子,从里头一堆瓶瓶罐罐里头翻出一个玉雕猴儿葫芦瓶,拔开塞子,递到钟幻鼻子跟前。
钟幻低头仔细闻了闻,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过一刻钟,若是吐了,就会醒。若是没吐,你就给他吃一颗。过一个时辰,再喂一颗,不要怕吐,吐出来就好了。只许吃白米汤,只汤,不要吃米。”
说完,仰头看沈沉:“记住了?”
沈沉连忙点头,满面心疼:“我记住了。你放心睡吧。”
钟幻无力地一笑,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众人都看呆了眼。
沈沉这边已经红了眼圈儿,生生挤出一丝笑,看着永熹帝和潘皇后道:“我师兄自幼体弱,习不得武。所以一旦施针救人,其实就是搏命。我师父在世时,曾经再三告诫,让他不到天塌地陷时,不许动针。”
永熹帝看了潘皇后一眼,温声道:“既如此,就让他赶紧去休息吧。”
“哦,潘家二郎正在殿外。”青诤连忙禀报。
沈太后此时也放开了南猛的脚踝,直起了腰,身子微微一晃,自己回手捶在腰上,闻言便道:“正好。让潘二郎送钟郎去梨花殿,阿镝在那边,他们熟悉些,正好知道该怎么安置钟郎。”
“这样好。”沈沉放了心,忙将钟幻直接背到了外间。
潘二郎的脸色极为难看。
他已经从毛果儿那里听说了事情的始末,现在满心里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待看到昏迷的钟幻和明显疲惫的沈沉,一声不吭,一个长揖到地。
然后也不再说别的,跨步过来,从沈沉手中接过钟幻,直接打横抱起。出了殿门,便放进了专门抬来的轿辇上,还给他把熊皮大氅围好掖好,转身冲着沈沉点了一点头,喝命侍卫们:“走。”
眼看着他离开,沈沉只觉得略略放了心。
潘家除了大郎有点儿憨直,二郎三郎都是通透明白的人。何况潘二郎还去过钱宅。有他护送钟幻,当可无事。
沈沉正扶着殿门自己缓神,却听见殿内潘皇后“哎呀”一声,心里一紧,忙转身跑了回去。
进了内殿,却见南猛正趴在床边,冲着地上,哇哇地大口吐着黄水。
潘皇后带着哭腔在旁边给他拍着背,口中安慰:“好孩子,好孩子,医生说了,吐出来就好了!”
连同青诤在内,殿中的几个人明显都松了口气,连表情都舒缓起来。
沈沉过去,先微笑着扶了沈太后在椅子上坐下,轻轻握一握她的手,然后再冲着永熹帝笑一笑;走到床边,把已经吐得奄奄一息的南猛扶起来,让他靠在潘皇后怀里,迎着他的双眼看了过去:“猛儿?”
所有的人都忽然想到了刚才南猛昏迷中的那一声呼喊,心头都不由得一紧。所有目光都紧紧地盯在了南猛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