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橘愣了一下方道:“是。已经备好了菜单。”
顿一顿,为了表示自己其实并没有慌张,他还勉强挂了一丝笑容,“酒是三郎去张罗的。他听说给他治腿的大夫已经进了京,欢喜得不得了。”
“嗯。明天,你亲自去接了那位大夫入府。对人家客气些。你弟弟的后半辈子,就在你的手里了。”
韩震说完这一句,挥了挥手,“你回去吧。不要让人家空等。”
“阿爹说的是什么,儿子听不懂……”韩橘面红耳赤,双腿的膝盖骨不停地打着颤。
“行了快走吧,身上胭脂水粉的香气都快呛死我了。”韩震皱了皱眉,直言赶他走。
韩橘勉强再笑一笑,踉跄而去。
管家拎着水桶,擦着额角上的汗,走过来,看看韩橘的背影,莫民奇妙地问:“大将军,大郎这是怕什么呢?我看他脚都快挪不动了。”
“他那不是吓得,是累的。”韩震木然。
管家秒懂,却越发不明白:“啊?今儿个刚听国公夫人说,大娘子身子不爽利,后儿个冬至祭祖不让她进祠堂呢!”
“若是她身子爽利,你家大郎就不会这么累了。”韩震说完,不耐烦地瞥了管家一眼,“鸡毛蒜皮的,你烦不烦?这一大摊子还不够你忙的?”
管家缩着脖子跑了。
转过路口,却皱着眉苦苦思索:“可没听说大郎今天去了哪个姨娘通房那里啊……”
小厮飞跑过来,看见他,忙行礼:“大郎的院子里都没受惊吓。大娘子不自在没出门。小娘子刚从国公夫人院子回来,似乎有些惊慌。然而三郎君安慰了两句,也就无妨了。”
近前一步,又低声道:“其他人都没有出过院子。两院的下人都很干净。”
才从国公夫人的院子回去……
管家心中微微一动,命他:“你再去国公夫人那里去看看。”
小厮领命而去。
那边韩震却又招手叫他,管家忙奔过去,却被吩咐的话说愣了:“冬至日准备一只活的大公鸡。不要张扬。”
……
……
绕了大半个京城,直到天近四更,董二才绕回了钱宅。
钱大省还没有睡,垂眉坐在佛前抄经。
“家主。”董二落寞地进门,噗通一声,跪在了他身后。
钱大省抬头,手里的毛笔伸到旁边的砚台里蘸墨、舔笔,然后继续低头抄写,口中问道:“嗯,没让韩震看出破绽吧?”
“老三,一直都是,很尽责的。”董二的喉咙梗住,半晌才长长地呼了口气出来,双手把那个荷包呈了过去:“老三从韩震的外书房搜到的。”
钱大省偏头看了看那荷包,又看了一眼自己只剩了三个字的心经,犹豫一下,却又自嘲地一笑,放下了笔,泰然自若地拿过了荷包,从里头掏出那两团纸来看。
“往后,老三的媳妇问起来,我可怎么答……后天,小郎回来,问起来,我可怎么答……董一一定会杀了我……”
董二精神恍惚,喃喃自语。
钱大省猛地把那两封信拍在香案上,沉声喝道:“要紧的是,他们都还有往后!”
“家主……”
“老三是自愿的!不是他就是你!京城和外头所有联系的节点都在你手里,难道让你去?老三拿命换来的大好局面,你若是敢婆婆妈妈地给我毁了,那才是真正地对不起他!”
“……”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董二,咱们都不是为了自己。老三知道,你也知道。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伤心。只是,你家小郎心太软,这等事,我们不做,他一辈子都不会做。总不能真等韩震布置完毕吧?那可是当世名将啊……”
“是。”
看着董二哭着离去的背影,钱大省低下了头。
半晌,将还差三个字的心经放在了香烛上,烧尽。
大雪纷飞,盖住了一切断壁残垣,却盖不住浓重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