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替张氏顺着后背,又转移话题给她看外头的景致:“倒是不一样了。您瞧瞧,连枯树枝子上都绕了红绸子,过年的喜庆有了,这手笔可也大起来了呢!”
张氏冷哼一声,笑一笑,扶着腰站起来,踱过去,扶着门框,喃喃低语:“得意的日子最难长久,我怎么觉得心里越发不踏实了……”
想一想,回头问乳母:“哎,我记得上次二郎不是去了一趟归州,回来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不然,等孩子落了地,咱们也去归州吧?”
话说回头。
这些奖惩还勉强算得上温和平静。但到了那张歃血名单上的武将时,永熹帝终于不想再加任何克制:“全部抄家灭族。一个都不要剩。”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哪怕是曹相和罗相。
曹相犹豫再三,终于咬了咬牙,放下挡在脸前的笏板,站直了身体,想要开口。
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
转头看去,却是罗相,咳得惊天动地,满面通红,几乎要厥过去一般。
“罗相身子不适么?”永熹帝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罗相半晌平缓了气息,喘道:“老臣最近有些受寒,一时没能忍住,殿前失仪,请陛下赐罪。”
“赐得哪门子的罪?罗相这个岁数了,又正是天寒地冻的,倒不必天天来站班了。来人,给罗相端张凳子坐下。再去找一瓶橘红丸让罗相带回去调养。”
永熹帝心情缓和下来,倒也极会做人。
然而话题岔开,曹相也悄悄地再度将双手拢进袖中,厚厚的笏板挡在了眼前,一言不发。
朝会散去。
曹相目送永熹帝去了后头,这才转身,三两步急走,追上了罗相,欠身道谢:“将才,我几乎要冒撞了。”
罗相笑一笑,看一眼四周,低声道:“咱们都是文臣,给武将求得哪门子的情?后宫现放着皇后娘娘,还有太后那尊大神。韩震一倒,大夏有多么需要军中的安稳,这二位心里明镜一般。放心吧,出不了大褶子。”
“就怕如今的陛下,听不进那二位的劝说了……”曹相长叹,轻轻摇头,“您忘了?元正大宴上,陛下眼睛里,除了韩震,可就是那个小余氏……”
“噤声!”罗相当即喝断,左右看一眼,声音压得更低,“韩震有一句话可没说错。小余氏算是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山野娘子,她哪里来的本事,竟能弄到那么多铁血确凿的证据?这都是陛下的授意!”
曹相一愣:“您是说,他们早就……有了关联?那皇后娘娘知道么?太后呢?离珠郡主那样光明磊落的人,怎么能允许自家的妹子真的做出这等事来?”
“余家门里的往日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难道你还真不知道不成?再装糊涂,我就不跟你说话!”罗相瞪他一眼,大袖摇摇,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慢慢往前踱去。
曹相摸摸鼻子,一脸悻悻,却也只好再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回到寝殿,永熹帝怡然自得。
毛果儿上前陪笑:“清宁殿做了几样您爱吃的菜,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和离珠郡主都在,等您过去一处坐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