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余简这样一番“推心置腹”“苦口婆心”,卖了夜平一支不算,还将自己的身份也狠狠地打上了“异族”烙印,话里话外逼着她防备萧家……
这番作态,可不是什么让人信任的好姿势!
一心往上爬的余笙。
动不动就强调余家要人丁兴旺的余奢。
毫无存在感的余家小郎君们。
还有那一十三把强弓。
——她可还没忘呢,前世里,是姓余的女人,毁了大夏的皇帝!
这样的人家,在她这里,怎么会可信?!
若有所思的余简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你师父可曾透露过,他手里有没有家传的制弓制弦的图谱之类的东西?”
说着,下意识地看看门窗处,压低了声音,“就是我托人送去,让他教你的那个册子一样的东西?”
余绽果断摇头:“从未见过。师父随身有个宝贝至极的包袱,我偷偷翻过不知道多少回。都是药。瓶瓶罐罐,盒子匣子。都是药,没别的。”
“哦……那就算了。那我跟你大伯说,让他把能弄到的最新的北狄弓拿来看看。若是那弓弦果然更胜中原一筹,那都是我女儿的功劳!”
余简亲切地说着,笑眯眯地站起来,“你不是说要去萧府?那就准备着吧。我猜着,以萧使君对你的重视,只怕是会立即着人来给你下帖子呢!”
目送他离开,余绽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
夜平的包袱里,是有别的东西的。
那是一个小小的匣子。
里头是一张画在牛皮上的地图,上头还有她看不懂的标识。
她偷看过一次,被夜平发现了,挨了唯一一顿来自师父的揍。
而且,还被师兄幸灾乐祸了很久。
所以,余简想要的,其实是那个东西?
师父既然没有给自己,那就是给了师兄。
若是余简所说属实……
若是夜平果然心心念念想要回北狄……
若是他真的是个隐藏至深的,打算谋逆的,北狄人……
那就能解释为什么继承了他遗物的师兄再也不跟自己联系了。
因为师兄答应过的,来找自己的条件,是——等他有本事。
什么样才算是有本事呢?
拉起一支叛军,谋逆?
还是成为下一个北狄王?!
想起每次去北狄,夜平脸上露出的陶醉笑容,从内到外的放松;余绽苦苦一笑,颓然坐倒,把脸埋进了自己的双手。
只怕余简说的,都是真的。
而自家那位又懒散又执拗又偏激的师兄,恐怕现在已经开始了夜平生前设定的计划。
甚至,她都能想象得出来——
难怪师父临终想要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师兄却让自己去对敌,还冠冕堂皇地找了个“抓活口”的好由头!
师兄就是不想让自己被师恩和家族缚住手脚,不得不走上一条无比艰险的道路!
所以他从师父逝世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要把自己一个人丢下了?!
余绽愤怒地一跃而起!
又是“为了她好”!
可是她,不,领,情!
前世里,顶着神医这个名头的人在宫外颇有几个。
唯有其中医术最好的夜平,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医,却一直都号称最神龙见首不见尾。
而余艳妃得宠,也是因为沈太后病重时,她通过余家,寻到了夜平,给太后治好了顽疾!
若是按照余简的说法,只怕前世的余绽是被夜平以家人——譬如那时还活着的白氏——胁迫,所以才会用尽手段,毁掉皇兄以祸乱天下。
可是现在,夜平,已经,死了。
自己——余绽,也不会再入宫为奸妃!
事情,不一样了。
不,是事情原本可以不一样了!
但是钟幻的不告而别,似乎又要把事情的发展轨迹,重新拉回到前世的轨道上。
生平第一次,余绽想要动真手,把那个自作主张的师兄,狠狠地痛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