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禾记得书里的谢衡之弃明投暗以后,可以说是六亲不认谁上前都得死,栖云仙府的战力被他杀了大半,别的小门派惨遭灭门的更是不在少数,出了这么个大魔头的栖云仙府。名望在骂声中一落千丈,后来也沉寂了许久。
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茶水摊附近有人支起摊子卖些修炼秘籍和灵药法宝。虞禾喝完茶正要走,就听到有人“哎呦”地叫了一声,那人很快便骂骂咧咧地跑远了。虞禾才发现一个青衣男子坐着轮椅,地上散落了好几本书,他正俯下身去捡,有些路人走得急,将他的书都给踩了,一边说着对不住,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也不见他开口说点什么。
虞禾走过去帮他把书捡起来,才发现那人双膝下空荡荡的。
“多谢姑娘。”
她直起身,与那人目光相接,他看过来的目光中有几分讶异。
从相貌来看,男子年纪不过三十有余,长了一张清俊面善的脸,可怜竟没了双腿。
“不必谢。”
虞禾移开眼,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正抬步要走,就听见卖法宝的摊主就在那说:“修剑道多好啊,栖云仙府的剑宗天下第一。十年前那位谢衡之都听说过吧,就在半个月前,他游历完回来了!那可是个真正的天纵奇才,十三岁横扫一众同修,连着五届在三秋竞魁上拔得头筹,后来若不是他不再参比,这魁首还得是他们剑宗……”
有人听不下去,不满道:“我看你就是为了卖这几把破剑夸大其词,那谢衡之再威风也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难说他后来不参加三秋竞魁不是退步了,怕输了丢剑宗的脸面。平白消失十来年,说是去游历谁信呢,前些年有魔族四处作恶,各宗弟子死伤惨重,也不见他现身。说是游历,谁知道是不是境界停滞不前,怕被人再下战书,只好躲起来闭关修炼。”
虞禾本来要走的,听到这些就忍不住停下脚步。
只见那男子一说完,人群中便有人应声附和,看客们议论纷纷各有见解。
摊主也急红了脸,猛地站起身,愤而开口:“你这分明是毁谤,黄毛小子信口开河,我家就住在临近剑宗辖地的镇上,谁不知道谢衡之当年是何等威风,莫说是栖云仙府的同辈修士,就是放眼整个九境,那也是无出其右!如你这般嫉妒他天资的庸人我见多了,真到了谢衡之跟前,只怕是连让他拔剑的资格都不够。”
男子正要开口反驳,摊主又立刻接着说:“再说那千年前的剑道第一人付须臾,练出心剑后一剑划破太虚之境,从此登往异界,消失在天地间。就凭这点,其他宗门怎么比得上,所以要我说,还是修剑道……”
这位剑宗毒唯接下来狂吹剑修的话虞禾没再听,她脑子里都是那句“划破太虚之境,登往异界”。这句话就像是一簇小火苗,将她压在心底沉寂多年的期盼轰得一下给点燃了。
因为自知没有法子,虞禾好早以前就放弃了找寻回家的道路,也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但她知道还有个地方,在那里她不是孤身一人,那里有她的家人朋友,有她熟悉的一切。
哪怕是一点渺茫的可能,都足以振奋人心了。
虞禾心中激动,忍不住开口询问摊主:“先生说的异界是什么地方,真的能去吗?”
摊主正为了维护晖阳剑宗在修真界的top地位跟人吵得唾沫横飞,根本没有顾及虞禾的提问。
她想了想,觉得问别人应该也能问到,转身就想走,却听到身边一个声音回答她:“佛门常言大千世界,一界之外又有万千世界,九境看似无边无际,却仅仅是这亿万世界之一。”
虞禾扭头看去,说话之人正是轮椅上的青衣男子。
他微仰着头,笑意温和道:“譬如地上的一粒微尘,亦或是我手中的一本书册,也可以是一个世界。若修炼至臻境,亦或是寻得妙法,未尝不能跨越界限。只是世人大都当作这是个传说,并无人亲自得证过异界的模样,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见对面的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含蓄地轻咳一声,彬彬有礼道:“在下陆萍香,幸会。”
听到这个名字,虞禾的眼神变得极为微妙,神情更是称得上古怪。
原书中的陆萍香戏份很少,是管理栖云仙府大小杂务的长老,连句台词都没有,是比虞禾这样的“众人之一”稍微好一点的路人甲设定。
然而她清晰地记得,就是这么个没有存在感的路人甲,却是谢衡之入魔后,亲手所杀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