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追回来了?”董邦政喃喃重复了一遍,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就在这时候,外间的嘈杂声猛地拔高,阵阵高呼声在营地中响起。
董邦政赶上几步,猛地拉开门帘。
视线的尽头处,原本紧闭的营地大门已然打开,或背负长刀,或手持长枪的骑兵正趋马在营外分列两排,中间一骑手持马鞭,勒马直入大营,转头四顾,气势凛然。
周天瑞、吴振、徐瑛都跟着走出帐篷,疑惑的远远眺望,实在有点远,看不清楚来人是谁。
但很快,他们都知道了。
随着那匹马缓缓向前,营地各处涌来的将校如风中弱草纷纷拜倒,口中高呼。
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最终汇集成一句话。
“拜见龙泉公!”
“拜见龙泉公!”
双腿微微用力,胯下健驹低嘶一声加快了脚步,颇有风霜之色的钱渊出现在数人面前,身形依旧挺拔,双目如电,眼神中颇有冷意。
百余骑兵未入营,数千大军即俯首帖耳,一人独骑入营直至中军帐前,高头大马,一言不发,气势逼人。
周天瑞和吴振都不自居的往后退了一步,董邦政面色铁青的仰头盯着钱渊,片刻后视线下移落在对方的腰间,那是一柄狭长的武器。
董邦政知道,那是钱渊在东南屡屡败倭,据说砍下不下百余倭寇首级的苗刀。
门帘再次被掀开,面无表情的卢斌大步走出,单膝跪在马前,“下官卢斌,拜见龙泉公。”
董邦政悄然退到一旁,他是个聪明人,之前已经有所猜测。
周天瑞和吴振对视一眼都垂下头,这两人在京中熬了那么多年,都知道面前这位青年的手段。
唯有徐瑛尖声叱骂,“卢斌你好大狗胆!”
“不过门下走狗,也敢背主!”
“我要你处州卢家满门……”
一旁单膝跪地是军中将校无不愤慨,军帐边的卢家亲兵睚眦欲裂,这些年来,东南败倭,武将的地位渐渐提高,虽然远不能和文官相提并论,但在民间却颇受礼遇,更别说卢斌这等战功累累的武将。
最后句话尚未说完,面色如霜的钱渊双腿用力,高头大马一声嘶鸣,一双前腿高高抬起,钱渊身随马动,操起苗刀当头砸下。
一声钝响,尚未出鞘的刀身正正砸在徐瑛的脸上,只听得一声惨呼后,鲜血直流。
董邦政悄无声息的又退了几步,半个身子藏在中军帐的侧面,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当年受徐阶指使,弹劾严嵩父子的同时将随园也带了进去……说起来自己和钱渊也是有仇的。
吴振垂着头不吭声,他和钱渊是同年,曾亲眼目睹这厮两度痛殴邹应龙。
周天瑞强忍着心中不安,笑着上前两步,“钱大人……”
钱渊收回苗刀,漠然的看着周天瑞,对方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你去年是刑部郎中。”
“国子监出身,是赵贞吉的学生。”
周天瑞不知所措,他的确出身国子监,考了好几科才中进士,早年是赵贞吉的学生,去年也是得赵贞吉举荐升任刑部郎中。
“赵大洲,国贼也。”
“钱大人……”
钱渊懒得理会,视线落在一直单膝跪地没有丝毫动弹的卢斌身上。
“若你尚在浙江,此番未必会引得东南大乱。”
“罪莫大焉,本该弹劾,入狱定罪。”
“但眼前诸事尚未平定,许你戴罪立功。”
卢斌双手高举过头,拱手道:“谢龙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