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个月后,仅有的两位日讲官先后致仕,之后日讲停办。”
理论上,经筵日讲一方是资深翰林,另一方是皇帝,但嘉靖帝不知道为什么,令两个年龄只差了一个月的儿子都参与进来,这也是为什么之后景王死死钉在京城不肯就藩的重要原因。
“高新郑以气自豪,想入裕王府为讲官……”钱渊摇摇头,“很难,倒是经筵日讲……”
徐阶长时间思索后实在很欣赏眼前这位青年,谁都知道高拱将裕王府守得滴水不漏,但钱渊硬生生从多年前的旧事中钻了个空子。
钱渊看看徐阶的神色,补充道:“经筵日讲所对的是,裕景二王。”
徐阶点点头,这是个取巧的法子,不针对裕王,嘉靖帝点头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
沉默片刻后,钱渊再次补充道:“如今在翰林院为裕王、景王讲课的还有唐思济。”
唐思济即唐汝楫,正儿八经的严党,和严世蕃交好,但也和徐阶相处的不错,其父唐龙多次提携徐阶。
这句话一出,徐阶脸色微变,眯着眼打量着钱渊,后者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钱渊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唐汝楫本就为裕王、景王讲课,如若选日讲官,自然是当然之选,有这么个人在,严嵩反对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但这话在徐阶听来有些刺耳,他不禁在心里盘算,自己和严嵩的联手……知晓这件事的不超过三个人,都是自己的绝对心腹,钱渊应该不知道吧?
钱渊拿起小巧精致的剪子,轻轻的剪掉黑色的蜡烛芯,烛光一下子亮了起来。
“嘉靖三十二年,晚辈赴杭州,之后的事想必少湖公亦有耳闻。”钱渊轻声道:“就是在杭州,晚辈结识叔大兄,一见如故,以兄弟相称。”
“去年十月,裕王府讲官出缺,少湖公举荐叔大兄,但陛下钦点嘉靖二十六年探花胡正蒙。”
“裕王府讲官中,殷士儋亦是嘉靖二十六年庶吉士出身,颇受裕王器重,高新郑只怕不会让叔大入裕王府为讲官。”
“更何况,裕王府六名讲官齐备,短时间内无缺。”
“今上喜青词,叔大不擅于此,很难得今上提拔入詹事府。”
“如若能被选为日讲官,为裕王授课,一旦裕王府讲官出缺,便能顺理成章入裕王府……”
一路听下来,徐阶终于露出笑容,指指钱渊笑道:“也就是叔大早已登科,不然亦是随园士子一员。”
钱渊摇头笑道:“叔大兄有豪气,不甘人后,绝不可能。”
张居正哪里是那种甘于人下的,钱渊刚刚入京的时候和张居正久别重逢如胶似漆,但自从徐渭等人入随园,特别是会试之后,张居正基本没去过随园。
张居正眼睛毒的很,早就发现了钱渊在随园士子中的影响力,他当然不肯参与其中。
“南下之事还需陛下点头。”徐阶换了个话题,“有钱刚聲夫妇在,迎亲也不算失礼,不过,后日纳吉,聘礼可不能少。”
晚饭后,潘恩的妻子刘氏就已经来过一趟,后日纳吉,十日后迎亲,徐阶是无所谓的,只是可惜钱渊简在帝心又入裕王府却非要离京。
不过钱渊拿出的理由让徐阶没办法反驳,毕竟东南遍传钱渊孝子美名。
徐阶难得打趣几句,“陛下都说了是当世咏絮女,聘礼少了……小心老夫闭门不纳。”
“少湖公放心。”钱渊咧嘴道:“娶贵府掌上明珠,用所有家当换都值得!”
一来一去……说的小七多重要似的,两个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徐阶还没放钱渊走,随意聊着什么,钱渊打起精神,他不信徐阶这么闲。
很快,钱渊印证了自己的观点,因为,徐阶提到了陆树声。
“陆平泉除服有一年多了,也该起复了。”徐阶捋须道:“平泉嘉靖二十年会试会元,选庶吉士,翰林院中德高望重。”
钱渊简直要拍拍胸脯说句“好险”了,徐阶这不要脸的还真想这么干,还好早就和严世蕃那边说定了,不过明儿得给赵文华递个信,别到时候被徐阶抢在前面了。
钱渊附和了几句,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说起来,高新郑太常寺卿,兼掌国子监事也说得过去。”
徐阶犹豫了会儿摇摇头,啧啧,真是属乌龟的!
挖坑没成功,钱渊也无所谓,对于徐阶这种人,坑不到才是正常的。
不过,今天晚上,钱渊已经悄悄的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就是不知道徐阶会不会掉下去。
为了努力增加徐阶掉坑的几率,出了徐府后,钱渊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见了高拱。
说起来,钱渊的行事风格还跟严嵩有点像,事情得一步一步的做,换句话说,得一环扣着一环。
严嵩从沈坤杀人案开始挖坑,环环相扣,最终让李默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噗通掉了下去,显然,这件事对钱渊有不小的启迪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