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鑨和陶大临将大夫送出去,诸大绶笑道:“一睡不醒,今日陛下知道消息,司礼监掌印太监黄公公带着太医院东壁先生上门,两副药灌下去,真是立竿见影啊。”
“东壁先生是湖广黄州人,秀才出身,后不第才转而行医,正所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这些年不知救了多少条性命。”
钱渊抿了口用勺子递到嘴边的清水,沙哑着嗓子轻声道:“李?”
“展才也听过?”吴兑点头道:“李时珍,字东壁。”
钱渊眼角动了动,自己还真是好运气,记得李时珍在太医院没待几年就遍游天下开始动笔撰写《本草纲目》了。
孙铤在一旁打趣道:“展才,这次你可要多歇文长兄呢,要不是他,东壁先生未必会上门。”
“用不着。”徐渭捂了下脸,“东南诸事还没说就一睡不起……再说了,恩将仇报!”
回来的孙鑨解释了下,因为钱渊,徐渭今日旷工没去西苑,嘉靖帝看了几张李春芳、袁炜写的青词都不太满意,才问起徐渭,顺着带出了钱渊这事儿,黄锦这才会带着李时珍上门。
而恩将仇报……陷入黑暗的钱渊最后击出的那一拳,正好砸在探头查看的徐渭脸上。
“好了好了,先让展才休息吧。”诸大绶起身道:“明日再来就是,反正展才这次短期内不会离京。”
看到侄儿挣扎着想说什么,脸上犹有泪痕的陆氏厉声喝道:“都这副模样了,哪儿都不准去!”
“你不要命了,这次跟着你回京的护卫……”钱铮脸色也很不好看,“好了,每个人扣了半年月钱,那个台州的现在还跪在外面。”
钱渊的视线转向徐渭,后者无奈的点点头转身出去,随园士子们纷纷告辞离去,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陆树声也出了门,他是个性子犟的,入京后租了一个小宅,没住在钱府。
丫鬟们端上药服侍钱渊喝下,都说中药苦,这服倒是不苦……这个念头刚刚转过,头挨着枕头便再次沉沉睡去。
这次没再睡上十几个时辰,第二天刚蒙蒙亮,钱渊就醒了,刚转了个身试图起来,两个守夜的丫鬟就过来了。
躺在床上让丫鬟净了脸,刷了牙,喝了一小碗粥,钱渊不由自主的开始在心里盘算,不回东南……这是绝不可以的!
其他的不说,父亲兄长还在海上漂泊,徐海还在兴风作浪,小七和母亲、小妹还在临海……
钱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还有二舅谭维……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人世。
桐乡县外那一战,即使没有阮鹗逃窜,钱渊也会主动出阵,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虽然没有交流,但谭维还是做出了最合适,但对他自己最危险的选择。
即使抛开谭维这件事,徐海不死,后面很多事都不能顺利铺开,钱渊的全盘计划将完全没有施展的空间。
开海禁、通商、港口、海关、火器……太多太多的理由了。
“扶我起来。”
“少爷,夫人说……”
“嗯?”
钱渊转头看去,经历塑造了气质,冷漠的口吻,带着极强压迫力的眼神,让两个丫鬟一个激灵。
钱铮夫妇赶来看到侄儿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慢慢走动,陆氏正要训斥,钱铮却拦住了她。
华亭钱氏虽然向来是东南望族,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物,少年起便名扬天下,随园聚拢大批有识之士,南下击倭屡屡建功,偏偏又简在帝心,在诡秘的朝局中行走自如。
钱铮的眼神极为复杂,或许青浦钱氏日后能成为名传海内的望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