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严世蕃察觉到了不对,因为惨叫声在自己身前响起。
一名手持长刀的大汉突然从路旁的灌木丛中杀出,第一刀将逃在最前面的严府护院劈到,随后刀如剑使,笔直的戳入后面一人的心口处。
山坡上利箭依旧,山坡下刀光闪烁,从逃进树林的数十人,再到十数人,最后严世蕃孤身一人,发髻散乱,脸上满是尘土泥泞,衣衫上沾着紫黑色的血迹,鞋子都跑丢了,狼狈不堪的往前往前……
终于,跑不动了,养尊处优数十年的严世蕃终于跑不动了。
嗓子里似乎都在冒火,喉咙里充斥着血腥味,严世蕃跪坐在地上,靠着树干,喘着粗气,绝望的看着那两名手持长刀、大弓的大汉从左右两侧缓缓走近。
“严世蕃!”
“严世蕃!”
后一声让严世蕃寒毛直竖,他听出了,此人之前说的是官话,如今却是陕西口音,如此擅使弓箭,怕是边军出身。
但边军将领……严世蕃的仇家也数不胜数,会是谁?
大汉挂起长弓,冷笑着上前一把将严世蕃揪起来,眼中满是入骨的恨意,“你也有今日!”
严世蕃喘气道:“让老子死个明白。”
大汉正要说话,王义做了个停的手势,右手一掌击在严世蕃后脑上。
“手尾得扫干净。”王义低声道:“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放心,入伙都快半年了,老二想上位也不是一两天。”大汉摇摇头,“我一消失,还有那么多银子在,谁会来找我?倒是你,别漏了行迹。”
“打过面的刚才都杀了。”王义沉默片刻,拎起昏过去的严世蕃,“走吧,这里距离南城县不远,江西巡按耿定向就驻守南城县。”
王义大步在前头带路,沿着山路走了七八里,从密林里赶出一辆马车,又行了几十里路,来到一处山谷中。
黑暗中,似乎有敦敦敦的利刃劈柴声,随之而来的是噼里啪啦的烧火声,火堆前坐着两个人,一个右手手持匕首,左手持一根木条,似乎在刻什么,另一人呆呆的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轻轻的刀出鞘声传来,王义头也不回,“可认得这把刀?”
被捆成粽子的严世蕃探长脖子看去,“似是苗刀。”
“这把苗刀下,四十四亡魂,其中四十三倭寇,一逃兵。”王义横刀转身,“如今,这把苗刀归鞘,原以为再无饮血之日,不料少爷以此相赠……”
话未说完,严世蕃尖着嗓子喊道:“钱展才,钱展才!”
钱渊的苗刀在东南名气极为响亮,京中也颇有人知晓,还曾经有人笑话钱渊粗鄙,文人当携剑,何以使刀?
“难怪那么巧,正好在镇江码头相遇……想必你一直跟着,一直跟着……”
“为什么?”
“为什么!”
严世蕃难以理解的怒吼道:“徐华亭、李时言、高新郑,哪个都看他不顺眼,唯严府对他和善,他居然想杀我?!”
火堆另一侧的大汉手略微停了停,一声不吭,片刻后又埋头继续。
“我和你家少爷从无仇怨,一定是弄错了!”严世蕃拼命挣扎起来,“就在去年六月,我还帮了他大忙……”
“少爷带话,此不为私仇。”王义细细打量着刀身上隐隐可见的裂缝。
严世蕃猛地抬起头,从嗓子里挤出如哭似笑的怪声,“难道此为公愤?”
不信,绝不信,那是个滑不留手的人物,那是个最看重利益的人物,为公愤而冒此大险,不可能,不可能!
“平心而论,严世蕃祸及天下,但对少爷还算和善。”王义轻声慢语道:“但如今朝中局势如此,需向东楼公借一物。”
严世蕃怔怔的看着王义,“何物?”
王义讥讽的视线在地上那人的脖颈处一转,“自然是要借东楼公头颅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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