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此礼。”刘氏略略偏身让过,“还请入内奉茶。”
曾家是流放汉中,自然没有仆人,曾淳亲自斟茶,连连抱歉。
钱渊却笑道:“碎茶龙井,入口无差,其实清水一杯足矣。”
“华亭钱氏,书香门第,官宦世家,自然精于品茶。”刘氏坐在主位上轻声道:“这还是周知县所赠。”
周诗忍笑点头,他是随园士子,自然知道钱渊是真的不会品茶。
“先夫幼年迁居扬州,祖籍台州黄岩,老身亦是黄岩人氏,钱大人东南击倭,护佑沿海,远在西北亦有耳闻。”
“首功浙直总督胡汝贞,次功台州知府谭子理、浙江副总兵戚元敬、宁绍台参将卢斌。”钱渊慢条斯理的将话题扯开,侧头看了眼周诗,今天登门拜会可不是来听歌功颂德的。
周诗咳嗽两声,“老夫人,昨日接到京中来信,严分宜病重不治,已然归西。”
刘氏霍然起身,哗啦一下将桌上装着干果的碟子都带的摔落,紧张中带着希望,也带着失望,“严贼死了?!”
带着希望,是因为严嵩死了,有可能曾铣案能翻身。
带着失望,是因为严嵩不是被政敌攻倒,曾铣案未必一定能翻身。
原时空中,在徐阶的主使下,隆庆元年,夏言、曾铣均在第一时间得以昭雪,徐阶借此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政治威望,接着清洗严党,召回大量被严党打压的官员填充朝中,这才能轻而易举的击败了简在帝心的高拱。
这一世,徐阶因谋划刺杀严世蕃而名望大跌,但严嵩一死,徐阶很可能还是能上位内阁首辅……钱渊在心里琢磨过了,如果嘉靖帝很快驾崩,借夏言、曾铣案翻身,将是徐阶最可能使用的手段。
而钱渊今天来此,就是为了断掉徐阶这条路。
刘氏的神情有些复杂,而曾淳脸上只有欣喜,在他看来,严嵩死了,曾家就能翻身了。
片刻后,刘氏抬头直视钱渊,后者笑了笑转头看了眼周诗。
周诗虽然不知道内情,但立即起身招呼还在懵懂中的曾淳出了门……王义的身份在随园中只有钱渊一人知晓,护卫队如今的头领梁生、彭峰也不知情,仅有的两个知情人杨文、张三都还在东南。
看周诗关上门,刘氏起身,郑重其事的屈膝行礼,“自嘉靖三十二年起,多得龙泉之助,老身拜谢。”
“老夫人此礼过重了。”钱渊还了半礼,神色淡淡,“合则两利而已。”
刘氏微微摇头,嘉靖三十二年,严嵩正如日中天,严世蕃入阁执掌票拟,严党权倾天下,而钱渊当时一介生员,收容王义,义助曾家,这等恩情,绝非交易。
更何况,就算是交易,曾家也欠下了只怕永远也无法回报的人情。
深深吸了口气,刘氏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踌躇半响后才问:“敢问钱大人,朝中可有征兆?”
“并无。”钱渊简短而明确的回复道:“当年之案,陛下钦定。”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算严嵩死了,只要嘉靖帝还在,就不可能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