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八个字。
烟雨杭州,乌衣红裙。
烟雨杭州四个字好理解,只是乌衣红裙便让人猜不大透。
红裙指女子,乌衣子弟指世家子弟,只这乌衣红裙四个字连在一起便有几种解读。
一是下一世女子嫁的是个世家子,二是女子流落红尘,毕竟有那么一句唱戏便叫“乌衣子弟伴红裙”
无论如何,白涉想,他知道她在何处,总能给她最好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命数,他替她改掉便是了。
于是他便来了杭州,在杭州停留了几百年,期间收服了青蛇连带一群大小妖怪,而后,才算出许纤将要降世的消息,却又发现她天生只一魂一魄。
这一魂一魄只够维持这一世,而这一世过后,另外的残魂也会在轮回之后慢慢消减,直至魂飞魄散。
白涉便留下小青,又替她去寻凑齐魂魄的法子跟药方,在外奔波的第二年,误入一个秘境,被他封印的恶欲趁机逃了出来。
那便是林玉京了。
他在杭州距离许纤不远的地方投胎为人,记忆原本全部丧失掉了,只心底一个执念。
——红裙。
林玉京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但他心底有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要去找,找不到,他这辈子都是不完整的。
且他本质非人,天生冷心冷情,对任何事物都没什么兴趣,自打生下来,锦衣华服与那些奢物也只能让他稍稍提起些兴致,只赏玩一会便丢开手,再精美的食物也只能让他稍尝一尝。
林玉京自小便知道自己与旁人不同,他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那些精怪与人的**。
那些人的**,他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行商,无非就是与人打交道而已,于是林玉京能获得任何一个人的好感,因他看透人心,演戏也演得好,生意场上无往不利。
这世上的东西,无论是功名利禄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只有他不想得到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只实在令人索然无味。
林玉京想,这世间便是这么无趣且令人生厌么?
他怀着这样倦怠且厌倦的态度活着,直到在苏州瞧见那种红色的布料,布商与他说,这样的布料,做成红罗裙是最好不过的。
林玉京才像是猛然一下子清醒过来似的,一个不知何处来的想法侵占来他的心。
——他要回杭州寻一个姑娘,一个或喜穿红裙,或流落红尘的姑娘。
林玉京将那红色布料引进杭州,他在杭州街市上见过许多位穿红裙的姑娘,只无一人是他要寻的那位。
于是他便开始踏遍杭州的各处水阁,日夜不休地寻。
每个地方的每个姑娘,从身价最高的花魁到洒扫的小侍女,他都要细细看过一遍。
一时流言乱飞,旁人都说一向冷心冷情的林家小公子也是个折腰美色的,对水阁那些姑娘出手大方到让人眼红,只是他是个不挑嘴的,怎么随便什么样的姑娘都赏那许多银钱呢?
林玉京也不知道,他向来对人间苦乐没什么概念,对什么都冷眼瞧着,他好似天生无情似的,再苦再悲的场景都无法激起他心里一丝涟漪。
他或许是个天生的坏胚,生来的恶人。
林玉京眼里瞧不进任何人,所以他对谁都一样表面温和内里疏离,何以现在忽然善心大发怜悯起来了那些水阁的姑娘们呢?
大约是因为想到了他想寻的那个姑娘。
林玉京说不清她是谁,他只是遵循着心里的声音行动,他梦里也从未看清过她的脸,他与她本就是毫不相识的两个人。
但他竟因着她开始有了多余到溢出来的怜悯之心。
他想寻到她,却又怕在水阁寻到她,林玉京不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寻到她在水阁侍候人,被人打,被人欺负会做出什么来,但他只要一想,心底的杀意便止不住地开始沸腾。
直到他遇见许纤。
就是了,林玉京的心告诉他,就是她了。
他的心自此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