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当工人文化宫里的文艺会演散场的时候,“美丽姑娘”同王志松随着人流双双走了出来。
“啊,今天晚上的月色多迷人呀!我真不愿意去挤公共汽车,陪我走一程好吗?”她微笑着提出请求,还向他投过了亲密而含有爱意的一瞥。他点点头同意了。她和他并肩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着,她大方而自然地依偎着他。虽然仅仅是第二次见面,她似乎已经与他很熟了,翻起睫毛瞟了他一眼,问:“你们大学里,像你这样年轻的助教一定不多吧?”问罢,露出了一排像贝壳般的光洁整齐的牙齿来。
“大学?”他奇怪了,喃喃地回答,“我,我不是……”她短促而轻微地“哦”了一声,站住了,凝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忽然莞尔一笑:“得啦,你真谦虚!那天你明明戴着大学校徽的!”他因她的误会很窘,认认真真地解释:“不不,那天,我穿的是我弟弟的衣服……”
“可当时我明明亲耳听到有人喊你‘助教’的嘛!”
“不不,那是他们在喊我的绰号!朋友们总是取笑我太文气了,就给我起了那个绰号。”她脸上那种温柔俏雅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前几年,我爸爸因为是一个老干部,被‘***’打成了‘走资派’,在残酷的迫害下,我连上大学的资格都没有,哪能当什么助教呢!”
她听到这里,脸上的肌肉立刻又恢复了对大脑神经讯号的敏迅的反应,笑容重新浮现了。她用一种十分关怀的热情的语调问:“那么,你爸爸现在……”
他感激地对她笑了笑:“组织安排他在高干疗养所疗养了一个阶段,现在已经恢复工作了。”
“高干疗养所?”她轻轻重复了一句,似乎有些不信,但他脸上坦率诚实的表情打消了她的疑问。
于是,她和他又慢慢向前走。
她好像才想起似的,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本包着书皮的书递给他:“我现在正补习数学,有一道难题,你能替我解答吗?”
“试试看吧!”他老实地回答,“如果我不懂,可以代你请教别人。”说着想打开书。
“你干吗这么性急?”她含笑带嗔地制止了他,“总不能站在马路上给我讲解数学呀!回家去再钻研吧!”那双妩媚的眼睛又一次如夜空中的星星一样闪烁出迷人的光彩。
他们走进一处饭店,她邀他一起吃顿饭。他们为谁付钱相互争执了一小会儿,最后,老诚的小伙子终于向热情的“美丽姑娘”让了步。落座时,她猛地想到自己竟忘了一句顶顶重要的话,立刻用一种仿佛随随便便的样子问:“你还没有告诉我在哪个单位工作呢!”
他刚想回答,突然,小伙子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转脸,一个饭店里的老服务员站在了他面前。这老服务员身材不高,略胖,脸上挂着一层油汗。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手里端着托盘,上面层层叠叠地摆着饭碗菜碟。小伙子红着脸朝老服务员叫了一声:“爸爸!”又局促地指指身旁的“美丽姑娘”,“这,是小徐……”这位当服务员的父亲一面打量她,一面点点头说:“这是你们要的鸡丝面!”麻利地将两大碗鸡丝面放在了他俩面前。“美丽姑娘”一时怔怔地呆住了。她看看小伙子,又瞅瞅老服务员,忽然冷冷地说:“哎呀,我有点急事儿,真对不起!”倏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匆匆走了。被撇下的小伙子望着那满满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