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美丽姑娘”在上班的路上,反复回味着昨夜甜蜜的“爱情”。往日,每当她踏上旅馆的石阶,心中便感到很怅然。今天,她心中竟仿佛有无限的希望,望见了爱情的闪光!说不定哪一天,那位多情的导演会把她从这里,甚至从这座城市带走呢!别了,东风旅馆!别了,理发推子!她一走进旅馆,直奔信报处,也许她那位多情的导演会在临行前给她留下一封表示内心爱慕的信呢!然而没有。她颇觉失望。转念一想,也许他的时间太紧了,来不及吧?看来她只好再等待几天,才能收到他的回信了。既是福音书,何时都不晚。她哼着歌儿向理发室走去。刚刚推开门,却听到一声怒吼:“徐美丽!你做的漂亮事!”平素像羊羔一般驯服的徐彦,此刻横眉竖目地瞪着她,将一封信抛在她脚下。她捡起来一看,立刻判定是那位多情的导演写给她的,一时气得面红耳赤:“小徐,你怎么敢私拆我的信!”
且慢,就像电影摄影棚里的停机再拍那样,我们有责任为徐彦来澄清一下事实。那位导演因为只知东风旅馆有个徐美丽,不知还有个徐彦,犯了知其一不知其二的错误,仅在信皮上写了“转交小徐同志”几个字。想不到这封信经过几个人的手竟转交到了徐彦手中。旅馆的服务员们经常收到住客的感谢信、表扬信,徐彦也就随手拆开了。同志们以为他又做了什么助人为乐的好事,争相聚拢来看。结果,这封信的内容就成了旅馆当天的号外。
事情的过程交代清楚,再回头来听听徐彦对“美丽姑娘”的回答:“我拆看你的信是无意的!你玩弄我的感情却是存心的!”“美丽姑娘”也发起火来:“爱情是自由的!我有选择的自由!我爱他!爱他!爱他。”徐彦却镇定地说:“你还是先看看信吧!”“美丽姑娘”急忙当着徐彦的面儿抽出信纸看了起来。信上用一笔一画的字迹写着:“徐美丽同志:你写给我的信我临走前看了。这真是天大的误会!第一,我已经结婚了,我和妻子已有两个孩子。我们感情很好,生活得也很幸福。第二,我所以对你很注目,是因为我不久将要导演部话剧,我觉得你很适合剧中的一个角色——一个不理解爱情的真正价值但又终日幻想爱情的姑娘。当然,这个角色的最后确定还要征求其他同志的意见。你的信现退还给你……”
“美丽姑娘”呆呆地盯住了这封信,信上的字仿佛在飞快地跳舞,跳舞,她一时觉得天眩地转!羞辱!难忍的羞辱!使她真想钻入千丈深的地底下去!她一下子捂住脸,难过地哭了。大家听到她的哭声都聚拢到理发室来。谁都想劝劝她,可是谁都找不到一句适当的话。最后,还是老诚笃实的王志松首先走近她说:“别哭了!往后遇事冷静些就是啦!”不料“美丽姑娘”却把他的话当成嘲讽,瞪起一双泪眼反唇相讥:“你不配挖苦我!你不过是一个小饭店里‘老跑堂’的儿子!我当一辈子老处女也绝不会嫁给你的!”小伙子不由后退了一步,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哦,原来是这样!现在我才明白,小郝为什么说你眼睛后面还有双眼睛!”
正在这时,大家一齐朝门口转过脸去,只见旅馆郝主任陪着一个身材不高、略胖的老头走进来。王志松对老头叫了一声“爸爸”,老头对大家和气地笑笑。郝主任向大家介绍:“这是咱们商业局的王局长,到咱们旅馆来检查服务质量工作!”又指指王志松,“可能大家都知道了吧,这是咱们王局长的儿子,市文化局的青年编剧,目前正在写一个爱情方面的话剧,到我们这里来体验生活的。”
“美丽姑娘”一眼认出,王志松的爸爸正是那天饭店中的那个“老跑堂”,她惊呆了。大家不再理会她了,纷纷地离去。
王志松走过她身旁时,轻声说:“徐美丽同志,物色演员的事情,我作为话剧编剧非常赞同导演的目光,相信你会演得挺出色的!”
“是你?”“美丽姑娘”喃喃地吐出两个字,但小伙子已经走出去了。
两滴泪水,从“美丽姑娘”美丽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落在她的手心上,落在那条又短又浅的“爱情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