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的第一段婚事堪称离奇,那么第二段婚事便算得上是离谱。
彼时,我刚卸去裴夫人的称呼返回沈家不过几日,恰逢端午粽子节,八岁的小弟弟闹着要去城外看赛龙舟,姨娘们嫌热避在家中砌麻将不愿出门,下人们唯恐外头人多一个闪失没照看好小少爷担不起这重责,皆惶惶推脱,是以,最后,只有我一人良善禁不住弟弟哭闹领了他出门看龙舟。
好吧,其实是我撺掇小弟弟闹腾的,因为爹爹说我如今不比过去,要低调些稳妥,是以,便不大让我出门,今日趁得爹爹不在,正是良机。
不想,这一去果然出了闪失,不过闪的不是小弟弟,是我……
端午佳节,烈焰当空,汶河两岸琼花盛放,朵朵白蕊密密攒攒,然,比这琼花更密的是两岸晃动的人脑袋,乌压压一片生生骇得人升出一种一定要挤进去的斗志。
虽然沈家在汶河旁有专设的高台,但是我以为远观毕竟不如近前去看得真切,遂拉了小弟弟力排万难扎入人堆里。
待我二人挤到岸边,那船赛已过半,本来齐首并进的六条龙船此刻已现参差,但闻鼓声如雷劈浪千鸣中,一尾白龙船遥遥领先,斡波之中棹影如剑纷飞,龙舟鷁首上坐了一个舵手一面划桨掌舵,一面领着两排船手齐齐呼喝,震天呼喊擂击和两岸众人的鼓劲之声汇作一片,响彻半边天。
我却一时顿觉乏味,既是比试,自然是不分伯仲你争我抢你进一寸我进两寸这样锱铢必较来得精彩,今日这样实力悬殊,一眼便知胜负便失了比试之精华趣味,遂,当下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晓得周遭这些姑娘们挥着帕子兴奋个什么劲儿。
“姐夫!”
正走神之际,不妨听得小弟弟在我耳边唤道,生生惊出我一背冷汗。顺着小弟弟胖墩墩的手指望去,但见航道尽头处搭着一个高台,台上赫然坐着一顶顶乌纱帽,皆是扬州城大小官员,一群或大腹便便或髯须斑白之中簇拥着一人,美鬓长目,静雅怡然,不是裴衍祯却是哪个!
我正待回身对小弟弟说清楚“辈分可以随便乱,姐夫不能随便喊”时,却听着身旁一个姑娘尖叫了一句,“三公子胜了!三公子胜了!”
回头一看,果然,那白龙舟已至终点,船首舵手一身劲装鱼跃而起,一伸手便轻松摘下了娱蚣旗上的锦标,飘飘然稳稳当当落回船头。
一时间叫好声喝彩声铺天盖地而来,周遭姑娘们更是挥着手绢尖叫着什么“三公子”蜂拥而上,也不晓得这些平时扭扭捏捏的姑娘家怎地这会儿竟像喝了几海碗鸡血一般生出这么大的劲儿,一群人推搡着、拥挤着,竟活生生将我也夹着一并往那终点涌去。
还未来得及慌乱,我已被挤至堤岸角上……眼前一花,扑通一声,我便像个粽子一般被利落地丢入了汶水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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