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英英嬉笑着凑过来:“爹,你放心,这次我不是骑马撵的,是拿这个。”说着,身后亮出一个炮肚。水二爷一惊,那是山里羊倌专门用来打羊的,没想她一个女儿家,竟也学会了这玩意。
“咋,你能打着它?”水二爷问。
“能打着,就一石头,它就趴地上不动了。”水英英显得骄傲,脸上是蔑视一切的笑容。说着话,将长长的炮肚在爹眼前显摆了下,忽然又记起一件事,转身想离开。出门的一瞬,目光意外碰在了拾粮脸上。
“你是哪条沟的,我咋没见过?”
“回小姐话,我是峡口西沟来路家的老二。”拾粮咬文嚼字,按五糊爷叮嘱的说话方式答。草滩上那一幕再次浮出来,拾粮莫名地生出一丝恐惧。
“来路?”水英英像是没听过这个人。
“就是那个斩穴人……”边上的五糊爷忙替拾粮解释。
水英英哦了一声,其实她压根就没弄明白来路是谁,斩不斩穴跟她没一点关系,她急着要去峡口,听吴嫂说,平阳川的仇家二公子今日个要来。
“英英,你回来。”一直阴着脸的水二爷见女儿往外走,拿话叫她。水英英没理睬,急猴猴走了。等再次出现在院里时,她已是一身马装,还特意穿上二姐夫仇家宽送她的马靴,看上去越发英气飒爽。众人惊诧的目光里,水家三小姐水英英纵身跃马,甩出一声响亮的脆鞭,一溜烟地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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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八年农历三月初七,平阳川仇家二公子仇家远越过姊妹河,站在了草滩上,这是两个月里他第三次把脚步送到青石岭。眼前的大草滩,仇家远原本熟悉不过,自打哥哥仇家宽娶了青石岭水家二小姐水二梅,仇家跟水家成了亲戚,平阳川通往青石岭的路,便同时向他和水英英畅通。还没去西安城读书时,仇家远隔三间五,就来岭上一趟,他喜欢这里的景色,也喜欢水家这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来了,就带着水英英到草滩上骑马,追野兔。尽管大人们争争吵吵,时不时还要闹出一些矛盾,他跟水家三小姐,关系却处得亲密,向来骄横刁蛮的水英英,到了他面前,出奇的乖。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自从离开平阳川去西安求学,他跟大草滩,是越来越生疏了。如果不是几个月前他意外地从西安回到凉州,怕是这脚步,再也迈不到姊妹河,迈不到这滩上。
世事如烟,世事如烟啊。
仇家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二公子仇家远对着空茫茫的大草滩,忽然发起感慨。
仇家是平阳川有名的大商户,祖父手上创下的仁义河经过将近五十年的风雨,已从一棵幼苗长成参天大树,到了父亲仇达诚手上,仁义河三个字已响遍千里河西走廊。东到西安城西到新疆都有仇家的贸易,仁义河的分号更是开遍了沙漠沿线。远的不说,单是凉州城的仁字店和古浪县城的义字店,每年赚进的银子,就赶得上平阳川另外五家大商号的总和。这还不算,仇达城又在沙漠一带开了两家窑巷,做起了沿途一带煤的生意。这生意是桩独家买卖,尽管费心费力,可赚起银子来一点不比其它生意少,甚至,渐渐成了仇家最赚钱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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