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表现的像昔日的赵二一样,得了好处就咋咋呼呼,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晓,进而羡慕他。就在当晚,刘元便外出,跟一个老男人幽会。听闻情况后,老男人冷笑:“这些道脉之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明明是他们自己想尽占便宜,一食多吃,偏偏要整些道貌岸然的外衣,表示自己行事有理有规有底线。也罢,若非这些人有这等臭毛病,也就不会总是弄巧成拙、留下余地供人利用。赵二那边姑且让其再快活几日,那赵吉所派的暗中保护赵二的大内高手,身份我已确认,老咸鱼一枚,若非有什么把柄被赵吉拿捏,也不会担着差事。这等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朝倾覆也未必挂怀。虽然隐约察觉了些风声,但这次多半也会跟着赵二离开。若是赖着不肯走,我会通知你,届时就双管齐下,送其上路。”刘元离开后,老男人冲着院落的某个角落凝目盯看了半晌,最终不得要领,摇头作罢。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周易在书房听取阴灵的鹦鹉学舌。这阴灵算是意外获得。他原本是打算抽时间去墓园坟场转悠一番,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的。结果在市井发现了这恋栈不去的灵。难得是灵智未失,也还未被戾气侵蚀。他知道,能如此,除了因为执念,还因为这人意志力非同寻常。说个不怕埋汰自己的话,换他在对方的位置上,都未必能做的这么好。这就是心境、道行。这跟修道之人的玄法异术的那个道行不是一回事,就是指强大的心灵境界。这叫李清的男人,之所以不肯归墟,主要是放心不下母亲和妻儿。家里失了顶梁柱,母已老、儿尚幼,操办丧事又让本就清贫的家庭经济雪上加霜,想想都愁。家贫百事衰,而金钱,的确是可以解决生活中的大部分问题。恰好周易现在不缺这个,李清的愿望自然能办漂亮了。不过,什么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周易也是讲规矩,不会当烂好人,也不会浮皮潦草的塞把钱过去,就把对方命买了。就像今次,他听完李清的报告,就道:“这余县虽说不是人杰地灵,却也有着起码上千年的历史了。我估摸着,此间大约是有什么宝物要出土,惹的这些牛鬼蛇神纷纷跑来布置。届时,怕是少不得一场腥风血雨。你的妻小老母,住在这种是非之地,很不安然。我建议,你还是鼓动他们,后日随我一起去云雾山庄,那里也需要个管事的,届时,我便敕封你为云雾山鬼差,镇守那里的阴司,将那里梳理成可供阴灵安然栖息之地。到时,你自然是能暗中佑护。”李清感激涕零,给周易磕头,周易受了。人堕落起来,往往就是一念之间,现在,曾经是普罗大众一员的他,已经能坦然面对自己上位者的事实了,尤其是在这等社会。转眼就到了出行之日。跟随周易前往云雾山庄的赵府奴仆并不多。周易对此并不在意,他看中的两人在队伍里,也就够了。省下的,即便能活到他回府,他也会将之遣散。没错,周易压根没打算凑余县的热闹。虽然副本安排了大事件给他,可选择入不入局、又或如何参与,那是他的事。他现在不需要什么宝物,而如果被众人抢夺的宝物是超凡力,少了对他而言不值当的在虚弱的时候火中取栗,多了一时半会儿可运不走,届时再取也来得及。因此,前往云雾山庄,怎么看,都是一招活棋。在城门口汇合了李清家小,队伍迤逦出发。“大哥,这娘们小崽子的,谁啊?”油光满面的汉子一脸嫌恶的问。“到了云雾山再跟你细说。”“现在不能唠唠么?”周易笑笑,没吱声。他早就跟这些刘元同党攒着小账了。哪怕是啸聚山林的土匪组织里,都没这么说话的,没大没小,大哥都告诉你回头解释了,还上杆子现在就想知道,咋那么得劲?这就是压根儿不把赵二的权威当回事导致的。这跟过去的赵二御下无方有很大关系。赵二以为能带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别人就佛爷一般供着他,敬重有加,甚至忠心耿耿。殊不知,这跟生活中不懂得拒绝人的一些‘老好人’般,自我感动,实则人家并不领情。当然,这个更严重,平时吸血,关键时刻还要宰杀了吃肉。相应的,周易也没打算轻饶这帮人。这个时代行路艰难,尤其是冬日,周易已然尽可能的想办法舒服了,仍旧饱受颠簸之苦。车队晓行夜宿,走了三天,到地方了。这里已然是余县的边界,云雾山事实上就属于邻县的,只不过土地兼并严重,也指的是已开垦出来的、和有开垦潜力的,像这等野山,并不算在内。有些本地权贵又或父母官甚至巴不得被划分去别县,毕竟这等鞭长莫及的偏僻之地易生匪患,真出了状况,里子、面子都会受损。对于云雾山庄,周易多少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他知道这山庄最早是由逃民开辟。保守欺凌压榨的民众活不下去了,揭竿而起又差了关键东西,不是少个人魅力出众的领袖,就是大势不予,反了只会很快被镇压。于是就逃进山里。看过的都知道,没点准备或优势,渔猎的日子可不容易,消耗往往比收获大,自己都喂不饱,更别说拖家带口。于是自然而然就报团取暖,开辟了桃园地。再然后就人心思变。当年的开荒者还没入土呢,年轻的后辈就想着回归文明了。人总是习惯性美化未知,从而让自己有动力朝着那个方向努力。用接地气的话说,就是记吃不记打。人类之所以从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不肯吸取教训的,跟挨毒打深入骨髓的,不是同一拨人。在安定中成长起来的人,想烂脑瓜子,也没办法全情体会逃民的种种难,以及权贵乡绅是何等的丧尽天良。他们只会被对方奢豪的穿戴、拿腔捏调的谈吐,和体面的状态吸引,觉得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毕竟也是个人。殊不知,人与人的差距,可以比人与狗更大。就这样,云雾山庄的开辟者后代,崽卖爷田,以至于姓了徐。现在姓赵了,都一样,总之就是给自己请了个爹。或许是因为马后炮,明白过味来,怨气比较大吧,周易发现迎接他们一行的庄子的人都挺不开心,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于是气氛看似还行,实则透着尬和窘。就仿佛你去奢侈品店,销售并没有因你衣着普通就摆脸,但你表示不买东西,而只是来借个厕所时的氛围。周易也没打算急着改变什么,没搞什么盛宴接收,只是说行路辛劳,先美美的歇他个三五日再说。走了三天路,就要歇个三五日,这是不是有些岂有此理?在现代也许是,但在这个世界,很合理,慢节奏嘛,就是这样。当然,一干已然知道新主子是个王八蛋的山庄民众,也因此松一口气。对他们而言,最怕的就是主子根本不体谅,瞎几把折腾。实际上周易真能体谅这些人的不易。毕竟这对他这个穿越者而言,并不多费力,智商正常,稍微走点心,就能想明白。首先说,这种深山老林中的庄子,田地多半是不够。这不光是地皮的问题,还有水源的需求。其次,就是渔猎了,要做成长久产业,就得悠着点来,不能玩断根绝户式的猎杀。而且这山里的野兽,倒究不比人工驯化出来的,膘少肉柴,也就吃个新鲜还行。所以这山民,半耕半猎,听着写意富足,实则穷的叮当响。若是再加上被主子吸血,上供山货什么的,日子便愈发难熬。这种情况下再搞什么庆祝活动,翻过年估计就得饿死人。进的山庄,周易发现,这庄子里的房子,倒是挺抻头的,没有那种破烂寒窑或窝棚,都是殷实人家的那种青砖瓦房。周易估计,这不是庄子里的人要体面,而是徐家要体面,把这里建设成具有旅游度假村特质的所在,招待客人,故而才玩形式主义,不知道的还以为徐家仁善,善待乡人。说到这个,周易过去也曾‘何不食肉糜’过,就觉得古代的普通人简直逊毙了,长期住的居所,就不能花费些成本,下点功夫,捯饬的好一点?非得阴暗潮湿跟牲畜共眠?后来他才知道,那时的人,还真就缺那份劳动力。当然,这其实是一个综合的问题。但主要就是劳动力匮乏。古时候动辄强调‘青壮’如何如何,就是因为,在长期恶劣的生活环境中的人类,是不能当做现代成年人般计算劳动力的。夸张些说,每一份额外的压榨,都相当于耗命。因此,征调民夫之类的大工程,才总是伴随着大量的猝死。本就在勉力支撑,别说是加活儿,就是水土环境改变之类的情况,都能要了这些人的命。总之,周易不是那种不识人间疾苦的少爷,他能体谅这个时代底层人的不易。但,还是那句话,预则立、不预则废,要有规矩。觉得这些人可怜,就大把金银撒下去,供他们好吃好喝,那么能不能养的起?能,但不该那么做。真要那么干,最后多半是养出一帮升米恩、斗米仇的刁民。你觉着养了帮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人家说你这管着管着不管了,搁这儿逗猫戏狗呢?都委屈。那么最好一早就定好基调,慢慢调理,而不是用虎狼之药。治大国如烹小鲜。那么小鲜怎么烹?阿卡姆剃刀,能简不繁,火候要匀,翻铲不能多。小鲜娇嫩,火急火弱都不行,常翻易碎。就比如炒鸡蛋,拿铲子在锅里紧着攉拢,最后就是一坨糊糊,火不要太急,稍微等等再扒拉或翻面儿,多半炒的能看。就这样,周易在云雾山庄住下了,头五天,按兵不动,就是观察和看。第五天夜里,他将那个刘元派来盯着他的汉子叫到房里。这汉子还以为周易这就要授权他当山庄的管事了,因为之前几天,隐约传出了这样的风声。结果周易二话不说,上去一掌将之拍了个魂飞魄散。随即对其躯壳施法,同时道:“李清,你上他身,我助你一臂之力。”李清不敢怠慢,阴灵入驻,就此改名牛莽。这只是临时安排,为了方便办事。酆都的诡差,是不能在活人身上驻留太久的,这涉及天条。他事先已经让李清认真观察着牛莽的言行做派,他知道以李清之能,扮演这么个角色并不难。牛莽手下管着四人,其中两个是周易看中的,不说是出淤泥而不染吧,也是能够面对诱惑而明哲保身、同时又把事情圆上,不至于成为同僚眼中异类的聪明人。在周易看来,这样的人,机会合适,还是能做出些事业的。另外两人,则恶习颇多,赵二的声名在余县臭大街,这类恶奴没少给添砖加瓦。毕竟跟赵二这个‘县官’比起来,他们更像是‘现管’,更接地气,那欺负起人来,虽然尽是些生活琐事,却能让人狠的牙痒。暂时没有多余的阴灵安排,这俩人先不急着做掉。倒是另外一个,需要处理了。半夜,周易像只矫健的雪豹,潜出山庄,来在庄后的空地上。这里的积雪未被人或动物踩过,略有融化,又加上风吹,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硬壳。周易就踩踏其上,只留下很浅的前足脚印。这就是灵魂强大的优势。灵能本身就是一种超凡力,再恶劣的环境,给周易一点时间,也能将躯壳提升到凡人的极限水平。但要想迈过超凡的门槛,以他法灵的水平,就必须得借助超凡力了。“出来,聊聊!”周易双手掌心向前,示意自己手里既没有藏暗器,也没有掐诀施法。前方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夜风咻咻吹过。周易却是笃定人已经在了,毕竟有诡帝的哔格,对灵魂的感应那可不是一般的超凡者所能比的。他侃侃而谈道:“我也不想瞒你,演戏太累,何况这赵二渣的可以,想要演好他耗费精力且浪费时光。我的身份,乃域外天魔,假如你对这个说法没有概念,那么就视我是另一个世界来的智魂即刻。重点就在这个智魂上,我是智慧的,秩序阵营的,对王朝霸业什么的,没有兴趣。你所知晓的伤天害理的事,我同样也不太可能去做。我觉得这就是个不错的基础,能坐下来谈,解决问题的基础。你得承认,你之前疏忽了,赵二被鸩杀。但实际上赵吉并不在乎这个,他在乎的只是老赵家的血脉能否开枝散叶,算是事业有成者的一种缺失补偿想法。至于搞定这件事的是个恶棍、还是个傻子,其实对他而言无甚所谓。跟这江山社稷、王朝兴衰根本就是两个圈子,玩法不同,也很难互动。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执着于一些愚德俗规呢?你虽修行有成,却也不过是名先天武者,还做不到餐风饮露,你这么苦熬自己,更像是一种自我惩罚。当然这不关我事,我也没兴趣管。但是,或许在我们以后相处的日子里,你渐渐对我的人品和能力有了了解,求我帮忙也说不定。人心中应该装一份希冀,否则活的太苦闷了。”这次,黝黯的林子里走出一人,渐显式的,从虚无缥缈到真实存在,过度十分自然。周易知道,这是对方在亮肌肉呢。不是不能谈,而是,有那个对等资格谈么?周易释放出了一部分诡帝的威压。对面这位大内高手险些当场跪。伺候过三位皇帝的他,敢用项上人头打包票,眼前这位,三位皇帝的威压加起来都远远比不过!他直接就被震慑了心灵,平时也算有用的相关抵抗手段,这时变得毫无意义。周易客气道:“这躯壳太孱弱了,控制的不好,见谅。”大内高手封平心说:“帝君降临,能不给面子?”要说这阉人,很大一部分的思路的确是清奇。生理的缺失、导致心理的缺失,在加上环境因素等等,成长起来的人格确实是不同于普罗大众。就比如这封平,赵吉拿捏住他的把柄,是三十多年前的宫中事,封平动了恻隐之心,救了当时太子的遗腹子……这个人比较在乎君君臣臣、祖宗法度那一套。帝君在其名下,额外的好感加分不低。也得亏是这样,否则想要以寻常道理或利益说动此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周易最终与之顺利达成协议,不过封平拒绝了周易安排他成为‘明刀’的好意,仍旧当一支‘暗箭’。周易也没有多劝,他主要是解决封平的不稳定性,搞定这一点,其他都好说。他这一路走来,事事亲为,没指靠过谁,已经养成独立习惯。一位先天战力对他现在而言固然可观,却也不是什么必需品。第二天,是周易来在山庄的第六日。这天一早,他就安排了两件事。一件,让牛莽,也就是李清,送徐家管事回县城的同时,从县城采购粮食,运来山庄。他还宣称,这地方他住舒服了,要在这里过年。从县城购粮,就是担心山庄食材不丰,年节时亏欠了自己。另一件事,则是要进山猎山猪,这是一早就定下的,现在要正式开始了。云雾山庄的住民再次暗松一口气。实际上,单单只是寻常向的款待周易一行,就已经让他们感到拮据,周易他们要是这么住下去,那就势必得告知些不好听的话了,届时,天晓得这恶名极盛的新主子会如何发飙。这些周易当然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不伤人设的前提下,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提前抹掉。民以食为天,对底层而言,吃饭就是最大的大事,马虎不得。接下来的数日,周易早出晚归,名为狩猎,实为勘察地形。这云雾山庄从地势上来讲,堪称得天独厚,堪称建山庄绝佳。当匪窝就不合适了,一,无险可守。二,出入只有一个口子。具体是个位于群山见的小盆地,能有三平方公里的样子,呈现不规则的圆形。周遭都是挺拔的石山,西北方向有条峡道,如果想开后路,走到这条峡道的尽头,将数百米厚度的石山开出条隧道来,最性价比。余下的地方就别想了,真就被石头山围的严严实实。山庄的人出入,走的是南面的大道,两山之间有六十多米的豁口,稍微有点绕,且看起来有那么点‘山穷水复疑无路’的赶脚,但走过去就会发现,路还是有的,弯转的有些急罢了。数百米的山道之外,就是缓坡林道,这林道长约四公里,而这片林地,便被命名为八里林。出了八里林,再走约莫五里地,就能进入官道。总体而言,由于受限于地形地势和财力,云雾山庄的这段路很好走。林路泥泞、山道崎岖。周易觉得,这或许就是世外桃源的另一面,若是能被轻易找到,何以称之为世外?周易的狩猎之旅,就包括八里林,以及山庄北面的云雾山区。这山区顾名思义,山高林密,终年雾气缭绕,因而得名。而从这个时代的常人角度看,这云雾山看着神秘,实则危险。比如能够传播森林脑炎的蜱虫,俗称草耙子,又或壁虱,这山林里就有,还不少。再比如被一些人传的很玄的瘴毒,这里也有。地球的瘴毒,一般是指动植物腐烂生成的有害气体,最多再加上微生物、菌群。但这个世界有超凡,瘴毒的范畴顿时就扩大了许多。比如说染煞,就未尝不会被常人看做是瘴毒导致。又比如煞力的衍化,类似一氧化碳、二氧化碳。而这,就是周易所谓狩猎山猪的真正目的——寻找超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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